文镜道,“末将复述了殿下解除护腕时的原话给督帅。督帅什么也没问就收下了。末将便告辞回来。”
“什么也没问?”姜鸾停下喝梨子水的动作,“倒是奇怪。他向来喜欢刨根究底的。怎么这回轻轻放过了?”
“对了,还有。他一箭把我选的射术教谕给气走了,他自己什么时候过来继续教我?”
文镜傻了,“末将没问。末将不知道要问督帅这个……”
淳于闲这时候已经忍不住了,“什么昨晚的神秘客?”
姜鸾并不隐瞒他,“有人允诺了巨资,要保卢氏嫡系一人,绵延卢氏血脉不断。”
淳于闲吃了一惊,放下碗筷,直身端正跪坐好,眼看就要行谏言。
姜鸾赶在他开口之前,又咬了口梨片,继续说,“允诺了一窖子金。”
‘一窖子金’的说法从未有过,淳于闲明显地顿了顿,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问,“一窖子金是多少数目?”
姜鸾举起纤长的手指晃了晃:“足金一千两百斤。”
淳于闲沉默了。
他重新换回了盘膝坐姿,默默吃了几口甜梨,说,
“只是保下嫡系血脉不断绝?找个地方,把那卢氏子终生囚禁,倒也不是不可行。但有个问题,只要卢氏子还活着,必定会有人试图营救。之后麻烦无穷无尽。”
姜鸾点头赞同,“是麻烦。”
淳于闲捧着汤碗喝了口甜汤,又继续道,“更麻烦的事还有一桩。裴中书不知此事?他是查办卢氏的主事人,这桩交易裴中书必定不会同意的。除非能瞒他一辈子。”
“瞒不住的。”姜鸾咬着甜梨,顺着话头往下说,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这桩交易一旦做成,我手里得了一窖子金,但从此也成了落在别人手上的把柄。如果有人想要看到东宫和裴中书两边较劲的场面,就算他那边不知道这桩暗中交易,也会有人想法子告诉他。”
“遗患无穷啊。”淳于闲托着汤碗感慨,“如果我们不和神秘客做这场交易——”
“他们会去找别家谈交易。手里有一窖子金,总能谈成的。”
姜鸾脸颊鼓鼓囊囊地咀嚼着甜梨,反问,“如果在我们不知的暗处,交易谈成了。是不是比我们直接去做交易更糟?”
淳于闲沉思着,点点头,“确实。隐藏在暗处的交易,交易双方不知,真正目的亦不知。两眼一抹黑,是更糟糕百倍的局面。”
“所以还是我们去做。一窖子金落在我们手里,卢氏子也在我们手里。我们掌着主动。”
姜鸾下了结论,放下汤匙,拿帕子擦了擦嘴,满意地说,“今年的梨子好甜。比往年都甜。”
她走出几步,突然停步,转头望着跟随过来的文镜,确认地又问了一次,
“今天梨树下的交谈,你也不会和你家督帅提及?他做事是斩草除根的性子,我出手把卢氏子捞出来一个,他不会高兴的。”
文镜立刻单膝跪倒,确定地回答:“一个字都不会说。”
“为什么?”姜鸾好奇地走回两步,羊皮小靴在他面前停下,“昨天我就想问了。因为你入了东宫,从此就对本宫忠心耿耿?我倒不是很敢相信。”
“因为,”文镜低头默然良久,道,“末将觉得,殿下说得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