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给中书令使用的单独值房,不像普通的值房那么逼仄,但也不怎么大。
外间会客小厅的布置一览无余,简单到近乎简陋,干干净净雪白的墙,宫里统一制式的大木柜靠在墙边,墙上挂着一看就是年代久远的书画,也不知道是哪位前任中书令留下来的。
桐木长案摆放着一盆枝叶碧绿的报岁兰,浅粉色的花苞含苞待放,是值房里唯一亮色的装饰。
姜鸾在小厅转悠了一圈,就要往里间去,裴显拦住了。
“里面是臣夜里值守起居的处所。殿下不好进。”
姜鸾隔着镂空木隔断往里头看了一眼,里间更小,只放了小榻被褥,一张木书案,矮几上放着盏油灯。小榻边搁了个衣柜,一套官袍随意地扔在衣柜上。
没什么好玩的。她放弃了进去,转身在小厅里唯一的黄花梨坐床上坐下了。
亲兵小跑着送来两盏热茶。
姜鸾端起茶盏嗅了嗅。沏茶的茶具倒是讲究了不少,是宫里的好青瓷。泡的茶跟兵马元帅府里没差别,估摸着还是灶台上烧开的热水一冲了事。
“有劳裴中书。”她喝了两口茶,往木案上一搁,直奔来意,“铁护腕拿出来,替本宫戴上。”
裴显没多说什么,把才端起的茶盏放下,起身打开了靠墙的木柜,从里头拿出装铁护腕的蓝布包袱。
亲兵小跑着过来,把桐木长案对面放置的小型胡床搬动,改为放置在坐床侧边。
裴显从包袱里取出加重的铁护腕,试了试松紧,坐在胡床上,摊开了手掌,还是那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请殿下伸手。”
姜鸾大喇喇地把手腕往前一伸。
裴显视线低垂,专注着盯着铁护腕,仿佛眼前只剩下这一件东西。
但小巧精致的紫貂皮手套伸了过来,难以避免地闯入他的视野。貂皮套和上襦袖口之间露出一小截玉白的手腕,她今日空闲,手腕上还套了几个叮叮当当的金手钏,精致又漂亮。
裴显拨开几个金手钏,又撩开镶着毛茸茸狐皮滚边的窄衣袖,那一小截白生生的手腕就完全暴露在他的视线下了。
手腕生得纤细,平日里手里拿得最多的就是团扇,陡然加了十斤重量,她又不是个习惯吃苦的,难怪上次戴了不到半日就脱了。
裴显对着眼前雪白的皓腕,心里淡淡地想,艰难困苦,玉汝于成。如今坐在皇太女的高位上,日后免不了惊涛骇浪加身,该吃的苦还是早些吃起来。
他的视线往下落,连眼前的手腕都不看了,只盯着地上的青砖。铁护腕是军里日夜用的随身物,他闭着眼睛也能给她戴上。
铁护腕上打了数十个洞眼,黑色牛皮绳交叉穿过洞眼,绳索两边勒紧,啪嗒一声,搭扣搭上,铁护腕牢牢地套住了那截皓白的手腕,他一松手,姜鸾的右腕立刻被沉甸甸扯着往下坠。
姜鸾托住右腕,不满地抱怨,“绳子勒得太紧了。”
裴显并不出声,视线还是盯着青砖,抬手松开勒紧的牛皮绳,搭扣松开一截。
姜鸾这回更不满意,喊,“太松了。”
“太紧了。”
“太松了。”
“太紧了,疼疼疼!”
裴显:“……”
他盯着青砖地的视线终于抬起,干脆利落地把才套上的铁护腕拆了,往桐木案上一扔,咚的一声闷响。
动作不客气,语气倒还是平静无波的。
“殿下的狸奴没了,憋了满肚子火气,往臣这儿撒?”
姜鸾饶有兴趣地瞧着他。
死水一潭的平静表面被她扔了个石头砸进水里,搅得动荡不安,现在人又鲜活起来了。
她揉着被勒疼的手腕,“卢四郎是你们放出去的诱饵,我又不是傻子,连这么浅显的道理都听不懂?我生气的不是卢四郎的事。”
她说话故意说了一半留了一半,对话的只要是个正常人,就会接口往下问,她生气的是什么事。
但裴显显然不是个正常人。他就能忍着不问。
他端过长案上的茶盏,啜了一口,放回案上。刚才被姜鸾激出来的浅淡的情绪波动消失了,他恢复了淡漠的神色,摆出一副公事公办、洗耳恭听的态度。
“文镜不在,臣不能让殿下满意的话,殿下可以叫值房外等候的女官进来伺候。女官还是不能伺候得殿下满意的话,也可以请殿下青睐的东宫属臣谢舍人来。”
裴显的视线盯着长案上的报岁兰,漠然道,“区区穿戴铁护腕的小事,殿下莫要小题大做。”
姜鸾的火气上来了。
她原本不是什么好脾性的人。
“行,本宫不做小题大做的事。咱们就事论事。”
她捋开袖口,露出被绳索勒红的手腕部位,
“铁护腕的绳子不行。戴起来觉得疼,一半是勒得太紧,一半是绳子太粗。刚戴上就把皮勒红了,带不了几天肯定磨破皮流血。劳烦裴中书换个绳子。”
裴显的视线终于从从报岁兰顶部的淡粉色花苞上挪开,在姜鸾的手腕上转了一圈。
白生生的细嫩肌肤,两道触目明显的红痕。他刚才视线盯着地,没瞧见。
裴显的视线在触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