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应声说,“二两杯拿来,喝!”
烈酒盛满二两金杯,一杯喝完,喝得她头晕目眩,飘飘欲仙,身子靠在城墙边,晃了几晃。裴显抬起手臂,让她虚软无力的手臂支撑着,免得身子越来越软,瘫坐在地上。
他凑近了点,问,“醉了?”
姜鸾没有即刻应声。她耳边嗡嗡地响,眼前有许多萤火虫在飞,细看原来是万家门口的火堆。她含含糊糊地问,“你说什么?”
“没全醉。”裴显自己倒了杯酒,一口喝干了。
他自己喝酒的时候,姜鸾的身子渐渐地往下滑,抱住了他横伸出去支撑的手臂。那姿势,有点像是误上了树的猫儿抱紧了树枝。
裴显侧头看她,神色复杂,抬手挡了挡,把歪歪斜斜的人扶正了。
他喝了口酒,对着城下星星点点的火堆,问,“殿下的青梅竹马是谁?”
姜鸾这次听清了。
她疑惑地说,“什么青梅竹马?”
裴显转过头来,盯了她好一会儿。
转过头去,摇了摇头,又觉得有点好笑。
“说什么人生八苦,一年年的求不得苦,还当是多么要紧的人……几杯酒下去就忘光了。没心没肺。”
举杯欲饮,心神微动,又看了她一眼。
少女心思多变,一日漫长如三秋。她口口声声的“一年年”,说不定也只是一年,两年。
谢氏和皇家联姻,她认识谢澜……岂不就是两三年。
他从胸膛深处吐出一口郁气,不再细想下去,转身对向城下星星点点的灯火,
“五岁那年的上元夜,母亲带着我去看灯。看完了以后,她对我说,这是最后一次灯会了。看完这次,阿娘就要走了。”
姜鸾果然还没彻底醉倒,摇摇晃晃地扒着城墙垛,吃惊地睁大了眼,迷迷糊糊地说,
“什么……什么走了?”
“走了,就是走了。裴氏马车把我送回大宅,母亲不在车里。”
姜鸾已经站不稳了,天旋地转,裴显的手肘撑着她,从远处看起来还是好好并肩站在一处说话的样子,但她整个身子已经完全软了。
他左手撑着她的重量,右手还是拿着杯,自顾自地继续喝酒,
“母亲是续弦。从小有殊色,及笄后便有河东第一美人的称号。父亲倾慕她。三月三上巳节,水边偶遇,对母亲一见钟情。”
姜鸾迷茫地:“啊?”
她已经听不太明白了,身子歪歪斜斜就要倒在裴显的怀里,喷出的炽热呼吸都是酒香。裴显把她扶住了,靠着城墙垛坐在城楼的青砖地上。
夜风冷峭,他脱下大氅,披着姜鸾的肩头。玄色大氅从头到脚地盖住了她全身,只露出喝多了酒的绯红的脸颊。
裴显坐在她身侧。肩头紧挨着,背靠着城墙垛,长腿随意地拢着。
她喝醉了。
清醒的人只剩下他一个,他就不必再刻意地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了。
眼前久违的除夕灯火歌舞,勾起了他久远的不甚愉快的回忆。
极不愉快,话到了嘴边,却不吐不快。
眼前唯一听他说的人已经醉得听不清他的话,他就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父亲当时已经是裴氏的当家之主,握着河东节度使的权柄。母亲家族的门第低了许多。父亲请媒人登门下重聘,允诺了许多好处,母亲的家族几乎立刻答应了。三个月之后,父亲明媒正娶,风风光光地迎娶了母亲。父亲倾慕母亲,婚事办得极其盛大,当年轰动一时。”
“如果说唯一的问题,就是母亲入门时十六岁,父亲当时已经四十五了。老夫少妻,大了这么多岁的也少见。”
姜鸾迷茫地转过脸来,雾气弥漫的眸子里映出了裴显的侧影:“嗯?”
“母亲有个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小士族,财力势力都远不及裴氏。但那家的郎君有一点,是我父亲再如何也比不上的。”
裴显侧身过来,把姜鸾身上滑落的大氅往上拉了拉。“他和母亲同岁,长得俊俏。”
姜鸾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迷迷糊糊地回了句,
“啊……俊俏好呀……”
裴显给她的二两杯就又倒满了酒,递到她嘴边,“喝酒。”
姜鸾已经醉到不知道拒绝了,自己拿过酒杯,张口就喝。喝着喝着被辣得咳起来。
裴显喝干了自己的杯中酒,睨着她这边动静,酒杯从她沾染着浓烈酒香的芳馥艳泽的唇边挪开,倾身下去,附耳对她说,“叫小舅。”
姜鸾温温软软地张口要喊,“嗯……”又闭了嘴。
她感觉哪里不太对,但浆糊脑子又想不起哪里不对。只疑惑地盯着裴显英挺的轮廓看。
裴显失笑。“怎么回事,想要彻底醉倒,还不太容易。”
凑过去看了看姜鸾手里的酒杯,她喝了几口,还剩下大半杯,“还没彻底醉到,那就听我继续说。说到哪儿了?”
姜鸾居然还能接上,零星听到几个字片段,被她接的天衣无缝:“你母亲走了……去找青梅竹马……和你父亲合离了?”
“合离是个好主意。京畿民风开放,嫁娶自便。”裴显自斟自饮,“只可惜,河东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