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进入二月,过了立春,报春的早梅开满了皇城角落。
就连东宫的演武沙场的角落里,也零零落落开了几枝红梅。
姜鸾下午在沙场练拉弓。
文镜在旁边看顾着,偶尔调整一下开弓发力的姿势。
她如今用竹弓竹箭,已经可以稳定地射出七十步了。昨天把红靶挪到了五十步外,竹箭射出,像模像样地射中了靶,她兴奋得练了一下午,差点耽搁了谢澜那边的进学。
“殿下练箭的耐心和手上的准头都是有的。”文镜看到现在,看出点门道,含蓄地点出问题所在,
“下盘不稳。尤其是风大的时候,下盘不稳,会带歪手上发力的准头。”
姜鸾喘息着,把弓箭扔在地上,往旁边的月牙墩子上一坐,拿布擦拭额头渗出的细汗。
“你的意思,还是要练马步?”她想起来就浑身疼,“你说话怎么和裴中书一个路子,不愧是他手下带出来的。我就不想扎马步。扎半个时辰我的腿抖一天。”
文镜实话实话,“殿下恕罪,射术并非速成之道,基本功还是要打好。”
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外传来东宫禁卫们洪亮的见礼声“小的见过裴中书!”
自打卢四郎进了东宫,裴显有事无事就过来转一圈。
今日在沙场找到了人,理所当然接过文镜的弓马教谕职责,教导起了射术。
他教导起来比文镜不客气多了。
直接把竹弓扔去角落里,挑选了一把软弓。
“抬手。”他站在姜鸾身侧,抬手比划一个高度,“肩用力,手抬高,稳稳地开弓弦,如同怀抱满月。”
他这边说得轻巧,那边姜鸾摇摇晃晃地开弓,木弓吱嘎作响,大冷天的,瓷白额头上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
好容易拉开了,裴显还不满意,重复了一遍,“开弓姿势太低。手抬高。”
见姜鸾的手臂半天抬不上去,他站在身侧,二话不说,直接按住她的上手臂和肘弯处,往上一抬。
“哎呀呀呀~”姜鸾差点原地跳脚,直接把软弓扔了,捂着酸痛难忍的手肘,嘶嘶地倒吸气喊疼,“手断了!”
裴显背手站旁边,斜睨过来一眼,虽不说话,眼里明晃晃都是:哪里断了?给我看看。
姜鸾吸着气,把窄袖往上捋,又费劲地捋起夹衣,露出一截白藕似的手臂,指着手肘弯下被捏出来的淤青,
“你拿我的手臂当木棍使?用那么大力,耍棍呢?”
裴显见了明显的淤青,也微微皱了下眉,看了眼自己的手。扶过她的手臂,在淤青处轻柔地揉捏了几下,发散皮下淤血。
始作俑者在旁边,姜鸾当然毫不客气地使唤他,按了足足半刻钟才让他放手。
她这时才想起文镜还在附近,视线搜寻了一圈。
文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默默退到沙场木门外去了。背着身,守在门边。
姜鸾怀疑地瞥着文镜挺拔的背影,“他察觉出什么了吧?”她低声和裴显商量着,“怎么不来问呢。”
“你要他问什么。”
裴显把她捋起的几层衣袖一层层放好,从地上捡起软弓,递回给姜鸾,“文镜向来很懂事。”
姜鸾又练了一阵箭,手臂酸得实在抬不起来了,坐回去边上,边擦汗边望着文镜守在门外的背影。
她心里有件事很久了,趁着今天相关的人都在,郑重其事地警告。
“已经到二月里了,文镜的冠礼怎么说。我戴了一个月的铁护腕换来的。你可不许食言。”
裴显一颔首,“已经在安排了。”
姜鸾活动了整个下午,脸颊泛起健康红润的血色,鲜妍明媚,落在裴显的眼里,露出欣赏满意的神色。
“其实去年六七月间,臣就和文镜提过一次冠礼。殿下就算不主动替他承担一个月的责罚,不戴那个月的铁护腕,臣也是要按照去年的约定,替文镜加冠的。”
姜鸾:“……”
裴显又轻描淡写加了句,“殿下后来戴着铁护腕过来和臣商量,除夕夜和正月初一不戴。臣本来想说这两天免了,还未来得及说,殿下已经自己主动提议,顺延两天行不行。臣当时就想着,殿下好乖。”
“……”姜鸾气成了河豚。
文镜背着门边守卫,忽然听背后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声音,转回身去看,赫然惊见皇太女殿下拿起刚才练箭的竹弓竹箭,对着自家督帅身上就砸。
裴显嘴角噙着笑,坐在沙场边不动,任她乱砸一通出气,把砸过来的竹箭一支支地放回竹筒里。
姜鸾把手边的竹箭都砸完了,还不解气,把人往门外赶。
“出去出去,忙你的政事去。最近怎么这么得空,整天在东宫转悠。政事堂不忙了?”
新年开始,各州府的急事大事雪片般报上朝廷,每天都有新的事要定夺,政事堂当然忙得很。
但裴显自从去年七月底夜里被当街刺杀重伤,他就有三分心思留意在政事之外了。
被文镜连锅端掉的京畿郊外的无名坞堡,主事之人是王相的学生,贺游。
王相早已被惊动。
贺游失踪了半个月,他平日交好的王相一派的官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