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庆帝在陪虎儿玩。
虎儿已经快要一岁了。小胖腿很壮实,抓着床板,可以摇摇晃晃地站立好长一阵子。
宽大的龙床也拦不住小家伙探索周围的步子了。昨日他下了地,踩着地上铺着的软皮毡毯,摇摇晃晃地往前行走几步,毡毯厚而柔软,他站不稳当,结结实实摔了个大屁股墩儿,扯着大嗓门哭了好久。
尚衣局连夜赶制,今早送来了四双虎头鞋,端庆帝给虎儿挑一双穿上了,小家伙觉得新奇又有趣,踩着虎头鞋在地上来回走了十几趟,摔了几跤,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虎头鞋研究。
小孩子身体柔软,脚居然能扳到嘴边,眼看着虎儿要把鞋子放嘴里啃,端庆帝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在旁边笑得停不住。
最后还是徐公公抢过去一步,塞过去一只干净的虎头鞋,把虎儿已经啃进嘴里那只穿过的鞋给换下了。
前线的战报就在这时送了进来。
见了六百里快马送来的熟悉的长木匣子,端庆帝的笑声立刻止住了。
他这些天实在是怕了这些木匣子。
不到打开的那个时刻,永远不知道看来一模一样的木匣子里头,装载的到底是前线大捷的喜报,还是兵败如山倒的坏消息。
但坐在他如今的高位上,又不能不打开。
送战报进来的是威武将军丁翦。裴显领兵出京,推荐丁翦暂领了京畿防务。
端庆帝叹了一阵子气,吩咐丁翦,“开匣子,替朕念吧。”
丁翦单膝跪在龙床边,打开长木匣,取出里面火漆封的战报卷轴,利落地打开,从头便读起:
“圣人敬启。臣裴显奏报。八月初九夜,臣领军八万,骠骑大将军谢征领兵五万,两军合围,伏击敌军主力五万于洛水边……”
听到是两边主力对垒的大战役,端庆帝紧张地连听都听不下去了。
“后面别念了。直接告诉朕,打胜还是打输了?”
丁翦快速地往下浏览,声音压抑不住激动,陡然高昂,
“伏击大胜!裴中书和谢大将军两路包抄,把突厥人赶进了洛水边的伏击圈,利用我军熟识地形的优势,洛水上游一战,一举击溃了突厥人的主力,割首二万级!残余轻骑溃散往西北方向奔逃,玄铁骑和腾龙军正在追击!”
端庆帝屏住的呼息猛然松懈,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他一下子下地,起身太猛,头晕目眩了一阵,几个内侍赶紧冲过去扶住了。
端庆帝抱起儿子,吃力地原地转了半圈,“耶耶打胜仗喽!”
虎儿实在太重了,他抱不动,把小家伙放回龙床上,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道,“快,去东宫,把皇太女叫来。朕要把好消息告诉阿鸾。”
姜鸾赶到紫宸殿时,平日里会见臣下的外殿已经坐满了人。
李相,崔中丞,三省六部的尚书,侍郎,几十名朝廷要臣黑压压地分坐两列。
端庆帝人逢喜事精神爽,把大捷的战报发下去供臣下们传阅,坐在龙椅上咳喘带笑,
“朕早说了,还是要打。外邦贼心不死,打得……咳咳……他们知道厉害了,边境才能休兵。”
回应的当然都是恭贺赞誉之声。
众多喜气洋洋的恭贺声里,只有李相说了句不中听的,
“我军已经大胜,突厥人的残兵退回了贺兰山以西。圣人,以老臣的愚见,该收兵了。”
端庆帝一怔,“不接着打了?朕看战报上说,击溃了主力,但残兵还有一两万,这次领兵的是薛延陀大可汗的大儿子,都斤山牙帐里的封号是左贤王。裴中书和谢大将军正在联合追击左贤王。”
李相反对继续用兵。
他当众一笔一笔地算起了军费开支。
裴显领兵八万,谢征领兵十万,十八万的精兵,每一日耗费的军费都是巨额数目。
端庆帝听得牙齿发酸。“确实有些太多了。那就……谢征领的五万太原府边军,先原路撤回去。少了五万兵,应该能省下许多军费。李相看如何?”
李相两手一摊,“户部空了。”
洛水上游伏击大捷,突厥残兵被赶回了贺兰山之西,和京城的距离重新拉开了八百里,又隔出一座大山。京城危机解除,许多主和派赞同退兵。
“他们此次擅自翻越边境,遭到了我军的迎头痛击,损失惨重,想来三五年之内定然不敢轻举妄动了。”
崔中丞也赞同退兵,“国库空了,民间也需要休养生息。历来的规矩,大胜之后就可以和谈了,正好迎回去年亡故的燮昭公主的遗骨。还可以要求他们每年上贡战马。”
端庆帝问过了一轮,大多都是崔中丞这般的意见。
也有少数朝臣主张继续追击。
谢澜就是其中之一。
“骄兵必败。突厥人此次南下,犯下了轻敌大错,被我们一战打乱了阵脚,大败而回。但他们的残兵还有一两万,领兵的左贤王也还安然无恙。更要紧的是,他们这次一路翻山越岭奔袭而来,熟悉了西北边境通往中原的地形。若放他们回去,休养生息个三五年,下次卷土重来时,又是一场恶战。”
谢澜上奏,“臣的意思,我军如今有精兵,有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