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神色凝重起来。“崔舍人说得极是。我等必须劝诫圣人谨慎。”
他慢步思考着,继续往下说,“但另一方面,若什么都不做,就这么无名无分地朝夕相对?传出去还是不好听,容易引人非议。左右两难,事情不好办。”
“不好办也得想办法。要么裴相尚主,遵从后宫不得干政的老规矩,中枢要职全部卸下。要么就断得彻底,以后做干干净净的君臣。”
两人说话间,正好走过藤蔓花架,两名值守禁卫从暗处显出身形,站在庭院的青石道边大声行礼。
崔滢和淳于闲对视一眼,同时闭了嘴,默默往前走出十几步,转入了边角长廊。
淳于闲低声提起他的隐忧,“裴相权势是不是有些过大了?身居副相,朝中议政的分量仅次于李相,京城和宫禁防卫都被他一手掌着。昨日一道调令,薛二将军的龙武卫,就从紫宸殿调来了临风殿。”
“薛二将军是裴相从河东带来的玄铁骑嫡系,以后岂不是光明正大,想来天子寝殿,随时都能来?既然如今已经升任了相位,文臣不宜兼领武职,宫禁防卫的职务,还是转给丁翦将军的好。”
“淳于詹事说得极是。”崔滢有疑虑,“但眼下这个时候,我们劝谏,圣人只怕不会听。”
崔滢谨慎地说,“在下官看来,圣人极为爱重裴相。眼下刚刚取得了罕见的边关大捷,又久别重逢,两边正在**的关头——”
说到这里,两人脚下转了个弯,迎面撞上了长廊对面背手静立的裴显。
崔滢瞬间哑了。
两边同时陷入了漫长的沉寂。
薛夺抱刀靠在长廊新漆的红柱边,白眼几乎翻到天上去。
作为守卫过皇城几处要害位置的禁卫中郎将,他真心觉得临风殿不大适合做天子寝殿。
广阔古雅的临风殿,不像紫宸殿全部用汉白玉铺满庭院,刻意修建得高大威严,引发敬畏,而是多用木质建材。
木材多的地方呢,容易让人心神平静松懈。走在临风殿树木葱茏的庭院里,古殿木廊,悠然静谧,四下看不到人影,一个个都当临风殿是无人的空地了。
两个值守禁卫都跳出去提醒了,这俩货还不闭嘴,还说!
裴显从长廊尽头的阴影里走出两步,从容打起招呼,“两位果然是耿介忠臣。对圣人忠心耿耿,勇于进谏。裴某敬佩。”
崔滢眼神飘忽,一句句地回想刚才自己嘴里漏出去的话。淳于闲咳了声,整顿衣冠,上前一步,躬身行礼,
“宫门快要下钥,下官等奉命运送东宫里的物品送来临风殿。最后一批送来,正要出宫。裴相这时候过来……可是圣人吩咐了要事,嘱托裴相急办?”
裴显淡笑,“正是,受了圣人邀约,夤夜前来**。”
崔滢:“……”
淳于闲:“……”
两人一句寒暄废话也不多说了,齐齐作揖告退。“宫门即将下钥,不宜久留,下官等告辞!”
裴显站在原处,等他们急匆匆走出几步,这才不冷不热问了句,“卢四郎至今住在东宫?”
淳于闲身为东宫詹事,不得不停步回答,“……尚未搬出。”
“住在东宫何处?”
“安置在西边偏院。”淳于闲以稳妥的字句敷衍过去,“卢四郎身份特殊,西边的几个跨院出入多了道门,容易把守。因此把卢四郎安置在那处。”
裴显了然点头,“出入多了道门,应该是阻隔内外院的二门?西边几个跨院想必是给太子孺人、太子良娣等东宫嫔妾入住的地方?淳于詹事费心了,安置的好地方。”
淳于闲:“……”
长廊里尴尬的气氛溢出了庭院。
淳于闲和崔滢两个东宫属臣进退不得,正面面相觑时,临风殿正门处远远传来齐声响亮的呼喊。
“圣驾至——”
姜鸾回来了。
姜鸾披了件大红色的毛斗篷,走在自家的临风殿里,当然也不沿着长廊走,同样直接穿过庭院,脚步声清脆,在湿漉漉化雪的青砖石上踩出一个个印子。
才哒哒哒地走出去几步,身后的文镜轻唤了声,“陛下。”往旁边指了指。姜鸾一侧头,明亮的灯火下映出三道人影。
她一怔,沿着青石道走过去长廊,“裴相怎么在这里?昨日你不是刚出城?”
姜鸾腊月里登基,事情虽多得铺天盖地,但大多是礼仪宗庙事宜,最近倒也没什么政务急事。
昨日是腊月二十三,各家各户祭灶过小年,官衙封印的头一日。她起了个大早,清晨出城,快马奔去了城外百里的东山离宫,探望刚刚搬过去的二兄。
临时起意的念头,没有事先知会礼部,当然更不会打出天子巡游的仪仗。微服出城,静悄悄地去,静悄悄地回来。
裴显是知情人,随行护送出城,原本要跟随去离宫,中途被姜鸾一句话拦住了。
“我去跟二兄坦诚我们的事。你去干什么?”姜鸾坐在马上,坐骑还是太行山那次骑乘的温顺骏马,她攥着缰绳,一句话说到了重点,
“你跟去了,人杵在二兄眼皮子底下,如果他气得下令要杖你,你说我是拦还是不拦?”
说得极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