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夫人总爱插花,慢悠悠修剪花枝,而后轻轻转动墨色瓷瓶,捎带着提起幼时同虞夫人的经历。
金玉华本就遗憾未曾真正拜见过虞夫人,饶有兴趣地追问“母亲是如何识得虞夫人的呢?”
“她救了我一命,紫鸢素来英气,若是个男子,你该生在眉山虞氏了。”她淡淡的开口,声音温婉如间四月,金夫人如今已是徐娘半老,却仍不失为美人,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世间最名贵的牡丹在金夫人手中不过是玩物,她随手扔了一支花瓣不那么整齐的扔在一边,寇丹细细染过的指甲衬得玉手娇嫩,未曾有多余的金银首饰,腕间雪白,只一翡翠镯子作陪衬,月白花瓣犹不及。
兰陵金氏个个容貌姣好,皆是一等一的美人,但金夫人是最为出挑的。
金玉华在母亲面前也有些黯然失色,她想着母亲的调笑,一下子捋顺了母亲一定要与虞夫人结亲的执念。
“所以母亲自己不能以身相许,就预支了子女婚事?!”
“这么说也没错,不过当初的确是戏言~”金夫人满意地看着剪好的花束,语气越发轻快。
“虞夫人年轻时时是个怎样的女子啊?”
“她啊,除了为女儿身,其他都不似寻女子。她不喜钗环裙衫,女红一点儿也学不进,倒是总着男装,成日里舞刀弄枪,活像个小公子。”
“后来呢?”
“后来我们初到姑苏,她替人抓贼时误伤了一位公子,准确来说也不是误伤,他们打了一架…”金玉华似乎是打开了母亲的话匣子,金夫人表现得十分健谈,面上发自内心的笑容是她婚后都不曾有过的。
“啊?”
“紫鸢抓错了人,将那温润如玉的公子按在地上打得无还手之力,那人便是江枫眠。”
“那他们怎么…成婚了呢…”
“有个词怎么说来着,相爱相杀~”金夫人想着想着,忍不住掩唇相笑,她有过那么美好的过往,让人想起来脸上扔挂着笑。
“…”恍惚间,金玉华又想起一年前江氏的惨状,江澄不及她那么幸运,她目光呆滞着,思绪也飘向远方。
“其实,江枫眠最先喜欢的是藏色,也就是你师姐,这个你知道一点的吧。”
金玉华眨了眨眼,她没听到母亲方才说得什么,沉默着盯着金夫人。
“她们其实是同一种人,性子最是自由洒脱,相貌同样明艳出挑,只是藏色古灵精怪又风趣,而紫鸢雷厉风行且暴躁,相比之下,当时的世家公子自然偏爱前者居多,江枫眠和魏长泽是这样,蓝启仁也不例外。”
这,这怎么还有蓝老先生的八卦,金玉华一下子清醒了,不再懒散地撑着下颌,坐直后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着,一个字也没落下,震惊之余还在发问
“那,谁先成婚的?”
“自然是紫鸢”
金夫人突然笑不出来了,眼底闪过几分落寞,她想起她们纷纷爱而不得的往事。
“…那您呢,为什么会嫁给我父亲?”金玉华轻微皱了皱眉,问出了她最好奇的问题。
“你父亲当年靠脸当的世家公子榜首,模样比你哥哥还俊俏些,何况…他当年不是这样的。”
兰陵金子轩的确也是世家公子榜首,尤其俊美这一条占了第一,绝对是无可挑剔。
金玉华全然听不进母亲说自家糟老头子从前如何如何。
金宗主在外面怎么样,金夫人一直知道的。
“江氏同虞氏联姻,至于藏色,她很早就拉上魏长泽云游四方去了。你出生那年,她替我寻来抱山散人救你一命。魏无羡小时候我还抱过他呢,一转眼都是大孩子了,只可惜藏色看不到了…”
“母亲,为何不帮魏婴…”
金玉华话音刚落,金夫人脸上的笑容消失殆尽,愧疚取而代之。
“对不起啊,母亲能做的有限,你父亲他,你知道的,无利可图之时不讲情份…”
“别说了。”
金玉华冷着脸打断了金夫人的怨念,习雪方才见话锋苗头不对,早早打发了伺候夫人身侧的丫鬟,屋内此刻一片死寂,谁也没再说话。
许久,金夫人乏了,着女儿回去。回忆是不会断线的,拾起暂时遗忘的东西,后来便是长久的怅然若失,她想起从前也并非全是美好。
虞紫鸢先爱上的江枫眠,一纸婚约将他们牢牢捆住,她尽力变得像寻常世家小姐,甚至放下刀剑认认真真学了女红,付出的却总被忽略,江枫眠始终忘不掉初见藏色的惊鸿一瞥,只当逃也逃不掉地接受了父母之命。
虞紫鸢要强,婚后仍旧改变不了相敬如宾的现实,火气一天比一天旺盛,索性不再负隅顽抗,泼辣之态人尽皆,知二人所谓的相爱相杀又有几分爱意全然不得而知。
藏色散人倒是情路没半点坎坷,她生性向往自由,云游四方,天地之间无人能束缚,却刚嫁人没几年就连带着夫君双双英年早逝,只留一个孩子孤苦无依。
至于风氏女,很多年前金光善曾那么真挚地将自己的心双手奉上,发誓此生只爱她一个。可惜时间错了,他来的太晚,她心里有了旁人。风知意不愿背叛年少时的一颗真心,却永远也没办法强迫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