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人不懂规矩,他不能不懂,端王哪里缺那点儿银钱,真给了就成“敬酒不吃吃罚酒,不知道好歹了。”
周二郎亲自送医官出大门,到了门口拱手郑重一礼道,“劳烦章医官转告端王爷,就说王爷的大恩大德,周凤青定不敢忘。”
目送医官走远,周二郎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情绪,猛地转过身把大门一栓,反身倚靠在门板上,闭了眼,深呼吸,颤动的睫毛,起伏的胸口显示出他心中的激动。
天知道钰哥儿每次犯病的时候他有多害怕,紧张到手抖,又不敢在孩子面前表现出一分,娃喘不过来气,他亦喘不过气来。
他早已经习惯了有儿子的生活,怎么能没有呢。
早上去上衙,一天不见,再见到钰哥儿都觉得亲得不行,钰哥儿每天在门口等着他下衙,一迭声爹,爹的叫着,爹累不累,爹饿不饿,心里时时处处装着他,那样依赖他,信任他,喜欢他,崇拜他,他从来不知道有个儿子这么好。
钰哥儿若真走了,一辈子太长,他该如何度过没有孩子的的日子,再也没有快乐了。
周二郎也顾不得维持自己的形象了,拽起长袍,一路小跑着进了屋,一把将儿子抱起,豪气道:
“爹,今儿高兴,我们全家去吃太白楼!大哥,咱们爷儿仨儿好久没一块儿喝过酒了,今儿就喝个痛快!”
周凤英跟着起哄,“爹,今儿俺也要喝两杯,咱点好酒,点太白楼里最好的酒。”
周老爷子乐呵呵道:“今天高兴,都听你们的,管他多少钱,咱一家子吃顿好的,爹给你们结账!”
周二郎笑,“咱爹请客还不好说,啥贵咱点啥,赶紧都回屋换身衣裳,那太白楼里非绫罗绸缎者不准入内。”
“这是啥破规矩。”周老爷子嘟囔。
周二郎笑道:“大概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那里面的菜非绫罗绸缎者也点不起,不过楼里的菜做得确实真不错,招牌菜在别处吃不着。”
周凤英接话:“二弟,你现在都是六品官了,咱去吃,他们不得巴结巴结,送咱几个菜,或是便宜点儿啥的?”
周二郎忍不住哈哈大笑,“那大姐可得等等,等弟弟做上大乾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再说,现在么,弟弟这六品官在京城里就是个芝麻官儿。”
周锦钰接腔:“是京城里最好看的芝麻官儿。”
“哟呦呦,瞧我们钰哥儿这小嘴儿甜的,平时咋也没见你这么夸过大姑呢,大姑看你就是你爹的小马屁精吧。”
周凤英说着伸手去捏周锦钰的小脸蛋儿,被周二郎笑着躲开,“我们钰哥儿是实话实说,大姑竟敢说我们是小马屁精,咱不给她捏脸。”
“我还就得捏,软软乎乎的小脸蛋儿,捏着可舒服。”周凤英追着要捏,周二郎抱着儿子逃命,“大哥,救命,快拦住大姐。”
老头儿看着看着,转过脸去,眼眶子里湿乎乎的,二郎考上状元也没见这么高兴过,跟个几岁小孩儿似的。
老太太递过去帕子给他,“咱们的好日子在后头呢。”
一家人闹闹哄哄着,各自回屋去换出门儿的衣裳。
大概是以前有太多想穿的衣裳买不起,出于一种补偿报复的心理,周二郎在买衣裳方面着实有点儿暴发户且败家,表面再谦虚也有年少轻狂的内心,他相信自己会青云直上,钱不是问题。
拉开衣柜,周二郎换了身简单的霜白素色直襟长袍,暮云灰的暗纹织锦腰带束出一段风流腰身,全身上下都是浑然天成的贵公子气息。
云娘有点儿选择综合症,没得穿的时候哪件都好看,衣裳多了似乎哪件儿也不是最好。周二郎帮她选了件浅桃粉的绣花方领半袖立领对襟衫,小家碧玉,很是惹人怜爱。
周锦钰感觉自己身上的衣裳就挺好的,
周二郎非得要给换,换了件豆蔻色半臂小短衫,黛□□笼裤,脚踝上有金色辟邪脚钏,手腕上给套了银镯子,银镯子上有三个小铃铛,铃铛一响,邪祟跑光,大乾朝的百姓认为小娃六岁以前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戴上铃铛就把邪物吓跑了。
周二郎不信什么邪物,纯粹是别人家孩子有的,他的钰哥儿也得有,况且钰哥儿戴上可比别人家娃子好看多了。
换好衣裳越看儿子越好看,娘子也好看,在小的脑门儿上亲了一口,又搂过大的亲了一口。
牵着小的,领着大的,出发!
太白楼距离自家住的地方不算太远,有个一柱香的功夫就能到,一家子索性走着过去,周二郎带了两把油纸伞,一把给儿子打着,一把递给外甥女儿。
他用的东西都讲究,两把油纸伞做工精致,给兰姐儿的那把应该是给云娘买的,伞的把手处还带了漂亮的穗子。
周凤英目光闪了闪,这次意外地没有出口调侃二弟,以前她总觉得二郎忒爱臭讲究,跟村里人格格不入,现在却越来越认可二弟的做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