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头发被轻柔地牵扯着束起在脑后,不看她的脸,光看发型,跟小厮相差无几。
施晚叹了口气,她好端端一个漂亮姑娘,只剩一张脸能看了。
“这样总行了吧?”施晚站起身,回头看着他。
不料那家伙上下端详一阵,又开口道:“你的脸……不对,要处理一下。”
施晚脑中警铃大作:“什么处理,你要对我的脸做什么?!”
她当即就要开溜,却被他闪现到眼前的身影止住去路。
“别动。”他将她按回凳上,以迅雷之势从附近桌边勾来另一把椅子坐下,两条长腿一左一右阻了她逃窜之路,将她锁在桌前。
他那张面具离施晚很近,眼睛却没在看她,而是在桌上上扫视。施晚只能看见他鸦黑的睫羽随着他目光的游弋而微微颤动。
忽然,这颤动止住,施晚心里一咯噔,转脸往他注视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支细头墨笔,像是唱戏的人用来勾线的那种。
施晚极力将脸与他拿起的那只笔拉远,可她刚一往后,他就伸手握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拉近,力气不大,却令施晚动弹不得。
这回他眼中倒全是她了,施晚几乎从他瞳中倒影里将自己面上惊惶看得一清二楚。
她想喊,可那抚在她下颌处的长指微动,就将她的话不由分说地截断在嘴里,她只能从牙缝里挤出“混蛋”二字。
他闻言像是笑了笑,施晚只看见那对眼睛微微弯起,形似朵桃花。她脑中不合时宜地划过一个念头:光看眼睛,他现在应仍和少时一样好看,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她这一分神,便叫他抓住机会,持笔在她脸上画了几笔,才终于将她放开。
施晚猛地回头看向身后铜镜,只见她秀美的柳眉被平白增粗了数笔,下巴上更是点了个难看的大黑痣,他甚至心坏地往她面颊上添了几粒麻子。
现在谁看见她的脸,都只会注意到那奇粗的眉和脸上的大痦子,丑得惨绝人寰。
她大为崩溃,自己引以为傲的脸被嚯嚯成这个样子,罪魁祸首却施施然搁下笔起身,一副大功告成的样子。
施晚怒向胆边生,起身去往他身上扑,誓要将那面具揭下,往他面上也乱涂一气,可他身影一闪,人便出现在她够不到的房梁上。
若不是她一直盯着,怕也是发现不了,房梁上那处黑咕隆咚的地方,居然能藏着个人。
他居高临下望着她:“时候差不多,可以出门了,我给你指路。”
施晚:“你既有这本事,学梁上君子潜入衙门岂不是更方便,还要我帮忙作甚?”
“我需要你扮个人。他名唤吴二,是个哑巴,切记见人不理,点头即可。”他道:“出门后一路直走,先去集市。”
施晚剜了他一眼,阴着脸迈出茅房,沿路往前走,进了集市的人流中。她身形瘦小,又“其貌不扬”,压根儿没人注意到她。
她随着人群走了一段,忽然脚步微顿,看向路旁偌大的布告栏。
布告栏上的悬赏令已挂了有些时日,纸张泛黄,施晚一眼就瞧见最前头张贴的那张——“重金寻贼:乌千量。”
居然还真叫这诨名。她心情微妙地又看向他的画像,嘴角微抽,画上人鼻子是鼻子,眼是眼,拼在一起毫无特色,随便从大街上拉一个五官端正的男子,大抵都长这样。
她低声嘟囔:“能凭这张图找到人才怪了呢。”
“尽头路口右拐。”
施晚循声看去,那人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她一起混进集市,此时正斜倚在布告栏的柱子后同她说话,周围人来人往,竟无一人注意到他。
“你怎么跟鬼一样来无影去无踪的?”施晚压低声音骂道,“先把这事说清楚了,不是说布告栏上有你的相貌吗,这画哪里像你?”
他扫了一眼:“我就长这样。”
施晚:“……”她狐疑地盯了他一会儿,他坦然地与她对视,施晚冷哼一声,不甚甘心地往路口走。
拐过去路口,便瞧见不远处的大红砖墙,此处竟是那衙邸的后门。她正欲往前走,脚边却忽然落了颗石子,令她一时停住了脚。
这一顿,她便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吴二?”
吴二?施晚想起乌千量之前的话,此人正是她如今假扮的人。
她缓慢回头,看见一个五官平平的小厮,他手中拎着个篮子,像是刚从集市回来。
她视线微移,看向他身后不远处的墙角,那位“通缉犯”悄无声息地立在那儿,不动声色地朝她竖起指头,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吴二是个哑巴,见人点头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