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快没了影儿,施晩在屋子里呆立着出了会儿神,才想起要出去。
刚撩开帘子,便迎面对上朝这儿走来的云棠衣。
她上下打量施晩一眼,眼中划过惊艳之色:“老身活这么这么大岁数,还没见过能把红穿得跟你一样好看的。”
此话不假,许是因刚才那一通胡闹,施晩面颊眼尾尚晕着淡淡熏粉,唇色更是娇艳欲滴,与身上红装相得益彰。
“只是,”云棠衣面上带出几分笑意,撩起她肩头披散着的乌发,“这属实凌乱了点。”
她一揶揄,施晚才想起,方才只顾着应付那人,都忘了打理自己。出来前甚至没照照镜子,鬼知道她现在看上去多狼狈。
眼见她窘迫,云棠衣倒是善解人意,她一脸慈祥地将施晩在镜前轻轻按下,“来,坐,师叔帮你梳头。”
梳头时,老人望着镜子给她调整发髻位置,目光扫过她的面孔,不看倒罢,一看她便觉着有些不大对。
她虚虚指着施晚的唇沿:“这儿怎么……像是肿了一样?”
施晚被这话惊到,咳得肩膀一颤一颤的。她好不容易才将方才的面红心跳忘至脑后,老人家一句话就给她打回原形。
这让她如何回答?总不能说都赖你那没分寸的师侄,他方才在这儿逮着人好一阵折腾。
云棠衣是何等人精,看她面色忽红忽青又忽白,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她笑意更深:“难怪看他出去时比来时精神头儿足得多,原是借了你的光。”
施晚:“……”她尴尬得无地自容,忙扯开话题,“可是外头真有人来了?”
云棠衣:“不用担心,是冲着师兄来的。”
施晚一怔:“清和真人?”
云棠衣颔首:“我就知道他突然来寻我准没好事,果不其然,原是老仇家撵在他屁股后头。”
她话里话外虽是抱怨的字眼儿,语气却染着笑意,更像是亲近之人的嗔怪,不似迁怒。
施晚见她如此轻松,不由疑惑:“来人……既是他老人家的仇人,岂非实力强大,您怎的一点不忧?”
云棠衣为她发髻插上簪子,“若在你这年纪,他离开一回,我便提心吊胆一回,见他活着回来才放心;可如今已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看待生死自然要坦然得多,便是……也有我给他收尸烧纸。”
施晚犹豫片刻,问道:“您二人可是……”
云棠衣微微一笑:“师父仙逝后,弟子辈只剩我二人。我不爱走动,便留在道观打理师父他老人家留下的基业;师兄却闲云野鹤,是安定不了的。他云游四方,漂泊无居,只节庆时才回来歇歇脚。”
“可他回来时,大半是伤病在身。”云棠衣无奈道:“我一手医术都是赖这位好师兄磨出来的。”
施晚叹惋:“竟是这样。”
云棠衣忽地又笑:“不过,也有好玩的时候。一回他来的时候,领着一个孩子。”
施晚奇道:“这算什么好事?”
云棠衣:“我起初也这么觉得,问他是不是在外头惹了风流债,他一时说不清,我气急,便跟他动手。不料那孩子至多八九岁,我二人在他跟前刀剑相向,他竟岿然不动,面无表情。听我二人争执声起,才小脸一皱,扭头就走。师兄见状,竟是顾不得招架我的剑,去追那小鬼了。”
施晚:“人小气性大。”
“可不是嘛。”云棠衣笑得合不拢嘴,“我脾气素来不好,见这孩子目中无人,更是怒上心头,只是还没做什么呢,只见他走了几步,就自己一头栽倒在雪地里。”
“师兄将他从雪里扒拉出来的时候,他面上竟糊满了血痕。”她唏嘘道:“我以为是摔到哪儿了,仔细一看,竟是他紧闭双眼不断往外涌血。原来这孩子中了毒,师兄带他来,是求我帮忙解毒的。”
施晚蹙起眉头:“中毒?这么小的年纪,谁会狠心到给他下毒?”
云棠衣摇摇头:“我当时也奇怪。纵这孩子性子来路不明,性子又不讨喜,可怎么着也没必要让他死。我瞧着他怪可怜,心想人命关天,便出手救人了。”
“可此毒甚是棘手。不止是日积月累的慢毒,且药效阴损。中毒者会逐渐五感尽失,最后在无知无觉中死去。”
“他体内淤积的毒已非少量,我于此道虽有涉猎,设法清毒,却还是没能保全他的眼睛。”
施晚心念一动,眼睛?她说的这人,莫非……
云棠衣自顾自回忆着:“寻常孩子知此噩耗,不是哭天抢地也该六神无主,他却很平静地提出要走。师兄当然不答应,说你娘将你托付给我,我一定要照顾好你。”
“我听他话里提到个‘孩儿他娘’,又起了性子,跟他掰扯起来,”云棠衣调笑道,“那小子许是听不得闹腾,动静一大,他面色就难看起来,眼睛又开始往外渗血,整张脸惨白惨白的,看着跟索命的小鬼一样。”
施晚:“然后呢?”
“难不成还能跟个病患计较?我当然只能先忍着火气,寻思着秋后算账。”云棠衣继续道:“但这回很凶险,又是高烧又是血流不止,我都估摸着再妙的手也回不了春,怎料他昏迷几天,竟挺过来了。”
“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