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药箱的老人。
老人语气严肃:“乌小友,莫怪老夫多管闲事,这两件事你是真做得不厚道。狸归和小陆那孩子你就这样将他两丢在扈州?”
“死不了。”
“唉!”老人重重叹了口气,又道:“好好,不说活人,说死的。你就将棺材埋在这儿?这是人堂堂王爷该埋的地儿么?”
“死都死了。”
年轻人不以为意,问什么都是随口敷衍,继续挖土填坑。但他格外敏锐,几乎是宁漠刚望过去,他就转脸看了过来。
宁漠一愣,比起其他,他先注意到的是对方不大寻常的动作——对方丢了铁锹,才抽剑攻击过来,全程只用了左手。
他很快反应过来——此人右手无法动弹。虽没了记忆,可身体仍有本能,攻击来的一瞬,他迅速闪开。
只是他不知在尸体堆里躺了多久,如今身体有些僵硬,躲得有些狼狈。
那位章老反应过来,忙急急劝阻:“停手,停手!你想左手也一起动不了么?来人是敌是友都没弄清楚,你这么急着杀人做什么?”
宁漠也怒了,稀里糊涂醒来,稀里糊涂被人追着打,这谁受得了?他忍不住道:“我没招你惹你,什么毛病,上来动杀手?”
“既追上来,就别想活着回去。”
宁漠觉得他不可理喻:“不是,我刚醒,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追杀你们?”
他的辩解根本无用,这人蛮不讲理,好在其独手不算太灵便,宁漠适应了他的攻击,躲闪起来不再吃力,否则不死也得伤。
恰此僵局之时,那老人忽惊叫一声:“救,救命!”两人同时循声看去,数个黑影抄刀朝老人围过来。
宁漠幸灾乐祸:“嘿,这才是追你们的人,早说过了,是你搞错了!”
青年冷冷瞥他一眼,便撂下他去营救那老头,二话不说,把人扯出战局。
可还是有零星几人追着老头来了。他倒是个人精,见宁漠也会武艺,忙不迭往这儿跑来避难。
虽无交情,但宁漠还是默许他躲在自己身后,替他解决了两个追来的敌人。
老头感激一笑,自来熟地向他拱了拱手:“老夫章须筠,敢问小友如何称呼?”
宁漠哼了一声,此人与那平白无故把他当敌人的家伙是同伙,他热情不起来,只干巴巴吐出两个字:“宁漠。”
章须筠若有所思,好耳熟的名字。他上下打量,望着对方衣下摆欲言又止,那儿勾着个犹带污泥的手骨,这人是刚从尸坑里爬出来?
宁漠注意到他的视线,略带嫌恶地将手骨扯下,“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章须筠捋了捋胡须,面露不解:“宁小兄弟既不知道此为何地,为何人会在这儿?”
宁漠没什么好瞒的,他诚实道:“我一醒来就发现自己被埋在一堆尸体中间,什么都忘了,只记得名字好像是宁漠。”
章须筠一愣,若是寻常人这么说,很有可能是不想告诉他,但宁漠看上去并无撒谎,他眼中是真的挺茫然。
宁漠朝那战局中的家伙扬了扬下巴:“他又是谁?你们来这儿,又是所为何事?”
章须筠呵呵一笑:“老夫游走各地行医采药,途中不慎被一伙土匪掳去,蒙这位乌小友所救,拜为忘年之交,结伴游历……”
宁漠不信:“游历到尸体堆里来了?”
“我方才听你们说什么,王爷?”他摸了摸下巴:“你们不会是杀了某位达官贵人,畏罪潜逃,来这儿处理尸体吧?”
章须筠一哽,面露无奈。
他一开始是真以为多了个武功高强的小友随行,一路上定能高枕无忧,怎料,几乎所有麻烦都是这位小友带来的。
在扈州,他先是不知哪儿惹来的鬼冥教的教众,引得跟大大小小山头上的其他匪类混战,章须筠提心吊胆了好一阵,终于是被带着安全脱身。他以为这就结束了,怎料这小友消失几天后,带着一身棘手的毒来找他。
他费尽心思保住对方一条手,明里暗里劝他别折腾,好好养伤,他以为都这样了,总该消停了吧,结果不,人又消失了一段时间,回来后就拎着他往阜城跑。
他心里暗暗祈祷,保佑千万是正常的事情,怎料此人从马车里拖出一具尸体来,说要尽早处理掉,他胆战心惊地问这是谁的尸体,得到了令他眼前一黑的答案——段王的。
对方根本不体谅他一把年纪能不能经得起这样的惊吓,径直问他有没有什么能保存尸体的方法。
他还真会。迫于这家伙的淫威,他无力反抗,只能默默照办,怕的时候劝自己别多想,一切都当报恩了。
但处理好的尸体不能随便放着,得找个地方藏起来,这家伙于是又带着他来乱葬岗藏尸,得亏他一生行医,见过无数尸首,才没当场昏过去。
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当时为什么要救他,极有可能就是看中他这一身本事,想着“物尽其用”呢。
苦涩归苦涩,这话不能往外说。章须筠只能道:“什么王爷,你是不是听错了?”
不等宁漠质疑,他轻咳两声:“相逢即是缘,老夫听你这失忆症颇为罕见,如若不嫌,我可替你瞧瞧病灶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