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剑宗于剑修,就如瑶池于琴修,蓬莱于医修,大雷音寺于佛修。
剑道至尊,向来是不乏剑修来挑战的,只不过卡着继任大典这一日来挑战昆仑剑尊的大乘期剑修,却是从未见过。
观礼台上,北境玄门各派都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个头发花白的老道。
他这是要让昆仑没有退避的余地,让北堂寒夜今日一定要接下这挑战啊,否则这场意在向四境三海展现昆仑剑宗实力的继任大典,就成了一个笑话。
然而以他们对两人之间实力差距的评估,北堂寒夜方才那一剑固然厉害,但他终究是初入渡劫期,跟这个大乘期圆满的剑修差着整整一个大境界。
他不应战,有损的是昆仑,连带整个北境的颜面;可他若是应战,结果却输了,北境今天依旧无法在其他三境面前抬起头来。
系统听楚倚阳低低地说了一声:“麻烦。”
以他对北堂寒夜的了解,今日他是昆仑剑尊,一境之首,别说来的是大乘期剑修,就算是天外归仙,他也不会后退一步。
他想着,朝北堂寒夜看去,果然见他手执乾坤剑,微微仰头看着面前的大乘期剑修,脸上的漠然神色分毫未改,只是身上的剑意更盛了几分。
仿佛整个人化成了一把绝世凶剑,叫人不能逼视。
楚倚阳回想着他所修的杀戮道,越到高深境界,就越难以控制杀戮之心,每跟人动手一次,都会向着彻底的疯狂滑去一分。
这也是为什么到后面他会以剑尊之身堕入魔道——这个修行法门本身缺陷太大了。
这个世界的主线剧情改变一分,引起的连锁反应就完全不可预估。
北堂寒夜今日若是应战,入魔的时刻就会提前一截,就算是楚倚阳都不确定自己能够再次把主线剧情掰回来。
观礼台上生出了一阵骚动。
其他三境来观礼的人在这个场合下可以不说话,但是北境玄门却忍不住,毕竟他们与昆仑剑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当下各派长老就忍不住道:“今日是剑尊继任的大好日子,道友这样来搅局,是不是过于不给面子了?”而且一个大乘期大圆满来挑战刚入渡劫期的晚辈,就算赢了,这面上也不会光彩,也不知这个老道是怎么想的。
楚倚阳听身后不知哪派的长老恼火地道:“也不知这是哪里的散修,在洞府里潜修到都糊涂了,不知世上之事,居然挑着这样的日子来扫兴。”
不过气闷归气闷,他们还是要劝,“道友不如坐下来,挑战之事可以从长计议。”
然而不管怎么劝,那凌空而立的老道依旧不为所动,目光从头到尾只是落在北堂寒夜身上,仿佛眼中就只有他一人。
同在观礼台上的几位大司座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沉默,从北堂接过昆仑令成为新一任剑尊之后,这种事情就只有他能做决定。
而一番劝阻后,发现自己被忽略得彻底的各派长老在意识到自己的话没有用之后,也只能安静下来。
观礼台上恢复了先前针落可闻的安静,就在此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在凝固的霜雪云雾中响起。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不高,但其中那种特殊的韵律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你认错人了。”
听到这五个字,天上的老道第一次有了反应。
观礼台上,包括被挑战的北堂寒夜在内,所有人都朝着说话的人看去,只见身着红衣,右耳上戴着标志性金铃钗的金铃公子垂着眼睛,抬手拿起酒壶,在桌上摆着的杯子里注入酒液。
“北堂剑尊修行不到百年,何谈与你定下百年之约?你要找的应当是他师祖沈濯剑尊,不过很可惜,他已经坐化,不在人世间了。”
听到他的话,众人反应过来——对啊,刚刚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剑修确实说过,他是来赴百年之约的,可是北堂剑尊修道都还不足百年。
而且他话里只提到前来挑战昆仑剑尊,却没说是哪个。
能够与一个大乘大圆满剑修定下一战之约,而且气息还与北堂寒夜相似,能够让潜修到不知世上之事的剑修认错,就只有上上任剑尊沈濯了。
一想通这一点,众人的脸色就变得好看了起来。
当年与他定下约定的是沈剑尊,可是现在沈剑尊已经坐化,那这百年之约自然也就不算数了,今日一战也就不必打了。
这时候再看金铃公子这样在剑尊的继任大典上自斟自酌,旁若无人的做派,固然是张扬了些,但是他这样点明事情的漏洞,避免了一战,却让他们觉得他只是不拘小节。
楚倚阳的酒壶跟杯子都是让身后的侍女拿出来的。
他刻意在杯中倒满了酒,端了起来,然后看向站在一丈之外的北堂寒夜,对他做了个祝酒的手势,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系统问:“这样就可以了?”
楚倚阳道:“我不确定。”
不过显然他刚刚说的这番话,是动摇了这个状态有些不对劲的大乘期剑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