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龙透明的身体游动,中年文士脑内再次响起了红衣公子的声音:“不能聚在一起,不能在原地长时间停留,不能消极以对。”
他打了一个寒战,冷静下来连忙追寻着雾气中同伴呼唤自己的声音,拿着重新安定下来的罗盘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蜃气一起,就有许多人不见了踪影。
北堂寒夜抖落剑上寒霜,在他脚下,蛊雕的尸体被劈成了两半,剖面结着冰霜。
视野中那十几道辉光变了位置,有些变得更近,有些离得更远。北堂寒夜提着乾坤剑,白色的衣袍在地上拖曳而过,朝着最近的那一道走去。
长街尽头,灰雾散开,从其中显出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掉在地上着火的灯笼旁边,前爪按着一具穿着巡城守卫铠甲的尸体正在撕咬的凶兽抬起头。
看着从长街尽头出现的那个青色身影,感觉到对方身上磅礴的血气,不知死去了多少年、已经开始腐朽的上古凶兽变得兴奋起来。
重归人间,它们最想要的就是鲜活的血肉。
哪怕已经不能复活,也想将这些力量吞噬进肚子里,找回活着的感觉。
它抛下了地上被撕咬到剩一半的尸体,爪子刨着地面,鼻腔里喷薄出带着血腥的雾气,两眼盯着他的猎物,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
它那渺小的猎物像是不怕死一样,来到了它转瞬就可以冲过的距离,然后停下了脚步。
不知为何,已经死去多年、只剩下杀戮本能的凶兽忽然感到一阵令它毛骨悚然的危机感,它呲着牙低低地咆哮着。
下一刻,原本站在地上的青衣人脚下就忽然腾起了浓重的黑雾。
黑雾盘旋着凝结在一起,化作了一头通天彻地的黑色巨蟒。
自高处吹来的风将青衣魔修的长发与宽袍大袖吹动,乌黑的长发间,那龙蛇交缠的金色发饰反射着光芒。黑色巨蟒车轮般大小的金色竖瞳锁定了地上咆哮的凶兽,站在它头顶的俊美魔修手中现出了一张弓。
金色的弓身与弓弦仿佛有着生命,如活物般会呼吸。
修长如玉的手指在弓上一搭,弦上就架起了一支带着毁灭气息的箭矢,瞄准了地上的凶兽,朝着它激射而去。
箭如流星,轰然坠地!
“妈的!”
巨震之中,一群修士被震得东倒西歪。
相比起走杀戮道的北堂寒夜跟在魔域里都令人不想对上的晏寻,其他人在这座巨大的坟场中远没有这么潇洒恣意。
尤其在这两人引起的巨震跟雾气波动中,每每被吓得肝胆欲裂、慌不择路地朝着前方奔去,又遇到蜃龙诡异的眼睛,一不小心就会被随机出现的蜃气吞没。
轩辕皇朝的都城被蜃气割裂成了无数碎片,每一片里都有着不同的时空,雾气中还埋伏着恶鬼凶兽,不管跑到哪里,都摆脱不了。而且众人还惊恐地发现,如果离开令牌的辉光太久,身体就会被周围的世界同化。
不离开会遭受不断的攻击,离开会成为幽冥的一部分,“活到天亮”这四个字对他们来说几乎是奢望。到了此刻,他们才意识到这第二局的恐怖,明白楚倚阳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而跟在楚倚阳身边的傅月舒和轩辕策幸运地没有体验到这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
楚倚阳在火殿跟山殿表现出来的对时局跟周围环境的微妙把控,依旧体现在了这里。
无论蜃气何时出现,他们都能够完美地避开。
无论前方埋伏着多少恶鬼,他们都能够提前预知,安全地绕过。
如果不是不知道怎么对付蜃龙,傅月舒跟轩辕策甚至都觉得只要楚倚阳想,他们此刻已经站在了那头蜃龙面前,而不是在雾气中安然无恙地打转。
灰雾深处,还有第四种人。
大供奉带领的队伍依旧在灰雾里艰难地跋涉,避开前方穿行的凶兽,杀死拦路的恶鬼,守卫了轩辕皇朝数千年的大阵依旧黯淡。
皇都东面离东郊皇陵最近,这里的民宅密度也最高,如今死气弥漫,处处火光,几乎找不到活人。
那些从幽冥之下挣脱封印逃出来的上古凶兽在这里留下肆虐的痕迹,房屋一倒,游荡在街上的恶鬼就朝着毫无反抗能力的平民扑来。
穿着陈旧盔甲的恶鬼侵入民宅随意劫掠,抓住活人,吸取阳气,将他们吸成干尸。
在蜃龙布下的雾气里,疲于奔命的修士自顾不暇,听不见这里的悲呼。
“跑!”一处民居里,一对父母试图用手中的铁锹铁铲挡住恶鬼的去路,“囡囡快跑!”
小女孩瑟瑟发抖,从角落里冲出来朝着外面跑去,前方是弥漫的灰雾,回头看去,是高大的恶鬼拖着父母的身体从屋里出来,掐着他们的脖子吸他们的阳气。
从睡梦中惊醒,还只穿着里衣的父母手脚抽搐,身体迅速地干瘪下去。
小女孩不敢再看,哭着朝前方跑去,身后盔甲摩擦的声音如影随形。
满地的干尸,到处都是失去生命的普通人。
她在跑过转角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