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手里的拂尘颤抖了一下。
那些捧着衣物发冠朝他走过来的宫人更是一下子全跪在了地上。
被陛下强掳进来、拘禁在这座偏殿中的尚书大人立在原地,一双深黑的眼睛波澜不兴地望着他们,朝中最厉害的画师也描绘不出来的完美面孔没有丝毫表情。
“尚书大人……”老太监定了定神,上前一步,颤声道,“陛下说了,要让您换上喜服,殿中这些人的命就牵系在您一人身上。”
北堂寒夜的目光在跪了一地的宫人身上扫过。
“他们家中都有老小,指望着他们在宫中这份差事,如果丢了性命——”
老太监了解白尚书的性情,君子端方,怜悯弱小,知道用什么样的话术才能让他屈服,然而这一次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
“干我何事?”
白衣剑尊的声音响起,老太监的面皮抖了一下,脸上神情化为错愕。
跪在地上的宫人听到这句话,本就抖得厉害的身体越发的颤抖起来,纷纷将手中的托盘放在了铺着厚重地毯的地面上,不断地给面前的北堂寒夜磕头:
“求大人怜悯,求大人救奴婢一命!”
“奴婢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残废的兄长,奴婢不能死!求大人怜悯!”
然而这带着哭腔的声音声声入耳,也不能使北堂寒夜一颗剑心稍动。
别说这些只是时光的残影,真正的宫人已经死在了六百年前,就算他们是真的活人,如果死在这里,也是命中该有此劫。
老太监见他抬起了眼,望进这双冰冷的、仿佛浸透了万年不化冰雪的黑眸,只感到与对上陛下那双眼睛的时候截然不同的寒冷。
陛下性情阴晴不定,在他面前如履薄冰,说错一句话可能就丢了性命,但是尚书大人今日醒来之后却是心如寒铁,仿佛有再多的人死在他面前也不会叫他眨一眨眼。
“大人……”
老太监感到自己的膝盖发软,几乎要在他的面前跪下,却见到站在傍晚霞光中、犹如一座美人雕像的白尚书开口道:“让陛下过来。”
虽然他身为臣子,却用这种语气要帝王亲至,十分的大逆不道,但是老太监的眼睛却亮了亮。
往日白尚书都是不愿见陛下,每次陛下来这里之后,他都要大病一场,今日竟主动要陛下过来?
北堂寒夜的声音古井无波,继续说道:“他既然要我穿上喜服,那就该自己过来。”
他垂下眼睛,目光在那殷红如血的喜服上扫过。
同样取自轩辕皇朝的时间碎片,同样是兄弟相残的戏码,如果楚倚阳也在这里,那他在这个幻境里的身份会是谁,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喜殿,成婚……在上一个幻境里他不能验证的答案,这一次有了十足的机会。
北堂寒夜已经生出了一丝期待,想要他尽快来到自己面前。
或许是因为这种难得的心情,这具属于凡人的孱弱躯壳心口忽然传来一阵抽痛。
站在窗边的白衣剑尊感到眼前一阵发黑,不由得摇晃了一下,伸手撑住了窗台。
老太监见状,顿时猜到应当是尚书大人先前中了毒,余毒未清,现在因为情绪起伏又再发作了。
他停住了想要上前去服务的脚步,看着脸色苍白的北堂寒夜,心中有了计较。
“这……大人,”北堂寒夜听他小心翼翼地道,“新人在成亲之前见面不吉利,而且陛下与大人乃是君臣——”哪有这样命令帝王过来的?
扶着窗台稳住了自己的北堂寒夜再一次睁开了眼睛,眼前依旧一阵阵地发黑。
他心神没有受影响,躯壳却十分不适。
他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既然帝王不能过来,那他便自己过去。
然而才一动,就感到心口的抽痛更甚,一股腥甜涌上喉头,嘴角霎时间涌出了鲜血。
周围的光影声息瞬间抽离,被困在这躯壳里的人眼前陷入了一片黑暗。
……
等他再恢复意识时,外面的天空已经彻底地黑了。
殿中红烛已经全部点燃了起来,空气里不时冒出轻微的声响。
先回来的是听觉,视觉还没有恢复。
受这具躯壳所限,北堂寒夜也暂时没能睁开眼睛,只是能够感觉到自己正躺在床榻上。
将醒未醒之时,有人走了过来,然后有温热柔软的触感落在身上,接着是带着浓重药味的温热液体被渡了过来。
北堂寒夜放在身侧的手指抽动了一下,感到随着药汁入喉,胸口停留的抽痛感渐渐化开。
手中端着药碗,给昏迷中的人就这样喂完了一碗药的人坐在床榻边,直起了身。
红烛的光芒落在他身上,照亮了殷红如血的衣袍跟上面格外狰狞的五爪金龙。
红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