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亮,小鱼就自然醒了过来,她呆愣地坐在床边,回味刚才做到的梦。
这梦真是奇怪,竟然梦到了王也。
梦见他拿下掉在她头上的桃花,含笑着插在她耳后。
梦到王也情有可原,是久别重逢的高兴,更意味着王也走进她的心里。
但令她纳闷的是,在这个梦戛然而止后,出现了一个面容模糊的人。
他一直拉着她的手在前方跑,悦耳的铃声与沙沙的风声就响在耳边,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在雀跃。
小鱼清楚地知道,这不是王也。
她实在好奇,自己怎会梦到一个陌生人?
于是便想去看清他的脸,想知道究竟是谁。
可无论怎么探身,都无法走到他面前。
他也迟迟不肯回头。
小鱼心里急,她隐隐觉得自己要醒了,于是大怒:“你是谁啊!”
“我?”那人轻笑一声,道:“我是你的夫啊。”
这话吓得小鱼一激灵,瞬间从梦里醒来。
好半会儿才从刚才的梦里回过味,连忙呸呸呸好几声:“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哪来的什么夫君!”
她掀开被子准备下床,门外突然有人破门而入。
小鱼抬头看去,一位身着华服的明艳少女踹开门来,身后跟着一众侍女。
又来了……
“郡主……”她扶额道,“大清早的……”
一旁的白狼山雨见识熟人,龇起的牙又缩了回去。
楚谙打断了她的话,姿态端庄道:“小鱼啊,趁着上巳节,今日可要好好打扮,让那小小王爷心急心急,若再不提亲换庚帖,你可要被别的青年才俊抢走了。”
听她调笑,小鱼忍不住红了脸,脑海中浮现王也的脸,想反驳楚谙,却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好怒瞪了她一眼。
楚谙笑着向后挥手,身后的侍女朝小鱼一拥而上。
这是张楚岚头次参加京城里的上巳节,他的品级太低,本不应进宫,但当下状元的风头还未过去,圣上开心,便成了特邀,这才进了宫。
这舞,实在无趣,看似柔情似水,实则一板一眼。
随着舞女的身姿摆动,他与同僚举杯应酬。
公事终于说疲了,那人转而笑道:“这郡主真是颇受皇上宠爱啊,来得这般迟……”
张楚岚微微一笑,并不答话。
那人一愣,心中暗道张楚岚前头明明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倒是人情世故不精,连话都不搭理。
不过转瞬间,他便知道了缘由。
他喝酒以掩饰窘迫,余光却瞧见附近偷眼看来的他人。
他的额头突然冒起了冷汗。
竟是如此……是他失了分寸,竟然妄议圣上……实在不该……不该,他这半生争来的官身险先不保!
那人不敢再说话,灌了好几口清酒,方压下心悸。
张楚岚低头浅酌一杯酒,抬头望向前方,看似在欣赏舞姿,却借以偷看远处那道鹅黄的身影。
她和以往的任何时候都不一样。
不是侗寨那时的娇俏,也不是翊卫时的严肃与世故。
这时的她,端正中带着一丝灵动,像是养在深闺中,有着一颗玲珑心窍的官宦子弟。
这让张楚岚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十二年前那个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小小鱼。
那时他还是张府中的公子,听闻夫子带来了与他同龄的子女,便兴冲冲跑去了。
平日里不是没有同伴,只是年幼心性,总想多几个一起顽的,还未进门,便与出门的小鱼撞上去。
两个小儿额触额,眼睛短暂地对视了,再双双向后跌去。
但两人都是习武之身,所以迅速稳定了身形。
他们下意识抬头一看,小鱼看到的是对面一个粉雕玉琢、身着蓝色锦服的小公子,心中暗想:想必这就是阿娘的学生了吧。
而张楚岚瞧见的,便是身着鹅黄色襦裙的小鱼,头顶左右两边用红带扎成的髻,随身形浮动,甚是灵巧。
待一站定,小鱼不紧不慢地施礼,对他笑了一笑。
这个模样,他记了一辈子。
也许……也许没有意外的话,她就应该是这个样子。
小鱼正坐着与楚谙郡主说笑,上方的皇帝似是被逗笑了,龙颜大悦,惹得旁人一声声贺喜。
张楚岚轻皱眉,她的品级比他还低,竟能离他这么近。
转而一想,便也得知了答案:小鱼的官身是由皇帝亲手所赐。
但伴君如伴虎,帝心难揣测。
难,难,难。
祓禊仪式,大家都坐在河渠两旁,上流的酒杯缓缓流下,只要这酒杯停在谁的面前,谁就要取杯饮酒,灾祸便可去除。
皇帝倒没有出现,来之前笑道:“朕在这儿反而不尽兴,拘着,他们也是,不如各自成全。”
文武百官立马齐刷刷跪下:“微臣惶恐。”
皇帝哭笑不得:“起来吧……是朕乏了。”他转身离去。
“恭送皇上,吾皇万岁万万岁。”
张楚岚起身,与同僚笑着入座,其中一人名叫方明,倨傲得很,最喜拿鼻孔看人,对张楚岚也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