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岚发出邀请：“明日，可愿与我同游？”

小鱼没有问为什么，果断道：“等我们的部署各自都安排好，我再同你去看看。”顿了一顿，又道，“长史大人这几日要好生打点着。”

张楚岚嘴角刻意向下压了压，一双黑眸清亮透彻，委屈极了：“这个自然，只是……方才谁说……”

小鱼被这么一看，心顿时软了，也觉不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虽她不是君子，但也不好拒绝盟友的小小要求。

于是便道：“三日后安排好，我们再见。”

这三日，王也的师父恰好进京面圣，与皇帝谈玄之奥妙。而王也，免不了在一旁陪驾，不能亲自去代行父职的孙家下聘礼。无奈，提亲之事只好再往后推。

小鱼只当他忙，并未在意，大方表示理解。

王也安慰自己：好事多磨，有些事得慢慢来。

三日后，张楚岚早早就在约定地点等候。

他一向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这回却像情窦初开的少年，从头一天晚上就开始期待，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引得屋外守夜的侍卫问道：“大人，可是要起夜？”

“无事。”张楚岚回道。

可躺回去还是睡不着，生怕明日面色瞧着不好，干脆让冯宝宝打晕他，这才睡着了。

他早早就挑上了衣裳，不是嫌弃这个老气，就是嫌弃那个太过端正。

挑了半天，也没挑出个所以然。最后见时辰到了，才堪堪挑出，忙忙赴约。

张楚岚内搭黑色上衣，身披一件白色大氅，打开门，便有细雪落进屋内。

他这才惊觉，原来自己来这京城，已有大半年，再见小鱼，竟也这么久了。

他撑伞来到亭内，下了雪，便不能在水上赏景了。

收伞，暗想小鱼可穿暖了。

等了好一会儿，小鱼才姗姗来迟。

张楚岚早就叫人备好了温酒，想着小鱼能暖暖身体，一见她来，便抬手倒了一杯。

小鱼出来得急，又怕冷，什么都裹在了身上，就独独没披一件大氅。

头发也只是用一根竹叶发簪挽起，松松垮垮，路上必是紧赶慢赶，再瞧那脸色，眼底下一片乌青，不知是事务繁忙还是夜不能寐，怀中还抱着一头巨大的白狼。

“长史大人，抱歉，来迟了。”小鱼笑着跑进亭内，闯进张楚岚的眼中。

他的耳边又出现了若有似无的铃铛声，下意识摸了摸胸前那把银制小梳。

张楚岚笑道，站起来迎她：“这可是要补偿的。”

“补偿？”小鱼放下山雨，拍下山雨身上的白雪，嬉笑道：“长史大人想要什么？我这小小的八品官可送不了您贵重东西，就饶了我吧。对了，今日我带小家伙出来散散心，长史大人，你应该不会害怕狼吧？”

张楚岚看见了山雨的断腿，眼中闪过一丝哀伤。

不过很快就收敛了神色，恢复成平常的神色：“我确实不怕狼。”张楚岚伸出手，山雨就傻不愣登地跑过去，自动将脖子凑到了他的手掌里。

小鱼奇道：“看来小家伙很喜欢长史大人，平常人一靠近它，都会被咬呢。”

张楚岚请她入座，道：“大抵是……与它有缘。补偿很简单，就是今日别再叫我‘长史大人’，我也不叫你余翊卫，叫你小鱼，如何？”

“这么简单？不过，我该称呼你什么？”小鱼诧异，“长史大人可有表字？”

男子二十岁举行行冠礼时才可取表字，今年张楚岚才十九岁，还未来得及取。

“没有……”张楚岚灵光一闪，笑道：“不如小鱼替我取一个？”

“我？”小鱼狐疑地看了眼他 ，她对他这一声小鱼起了鸡皮疙瘩，浑身不适，却又莫名觉得熟悉，便道，“怕是不妥。”

“有何不妥？”

“我一不是长史大人的好友，二不是您的家眷。”

小鱼一杯酒入肚，身体暖了过来，但不胜酒力，脸上浮起两片红云，幸而度数低，没有当场醉酒过去：“所以、当然、不、妥。”

张楚岚瞧着她略有些迷糊的神色，笑道：“那换种说法，若是你给我取表字，会取什么？”

小鱼看了眼张楚岚，又扭头看向亭外的白雪。

明明眼前的是白雪，她想到的却是南方的竹林。

眼前竹叶纷纷落下，铃铛声响起，在她的心里，突然响起了声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峒苗儿女，当风雨同舟！”

张楚岚见她沉思，并不催她。片刻后，小鱼才从这奇怪的幻境中脱离出来。

她道：“若是我取，便会取‘行健’二字。”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么？”张楚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入目的是皑皑白雪，以及不远处的一座寺庙。

“正是，长史大人配得上这句话。”小鱼转头看向张楚岚，“以往寒山寺人多，今日下大雪才少了些，不如我们同去祈福？”

张楚岚道：“也好。”他同小鱼一同站起，只见张楚岚略一凝神，便解下身上的大氅，想披在小鱼的肩上，“天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