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仔细算来,自高考后我加入哪都通已经一年半了,大二的课程比大一更多,让我有些兼顾不得,幸而身为公司员工有特权,学期末给了我一个及格,没挂科。
有时候执行任务,就会有一种恍惚感,加入哪都通之前的生活仿佛是上辈子的事情,久到记忆都在暗自生锈,脑子想起来什么还要转好几圈。
在哪都通执行任务是件危险事,就这一年半的时间,我已经送走了三位同事……这次春节收假后实施的第一次抓捕,就一下损失了两位。
对方不是全性,是一个天赋极佳的茅山道士,他认为应该让异人来统治社会,而不是一无是处的普通人,组织了一个较小规模的异人团体,但他本身并不具备没有出色的领导能力,管不住手底下的人,以至于手下一直在出手伤害普通人。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十几个普通人就死在他手下,皆被挖眼切舌,制成傀儡,残忍至极。
他的反侦察意识也很强,重伤了很多兄弟,已经达到了需要临时工来擒获的地步。但临时工还没到,就有一对夫妻以自己的性命锁住茅山,才让其他人有机会结果了他。这对夫妻死在我面前。
他们有一个孩子,才八九岁,在墓碑面前睁着一双带泪的眼。眼中有恨,有怨。
我和这对夫妻并不熟,但还是忍不住在墓碑前落泪。
世间的悲剧这样多,每一样都各不同,但人是最容易共情的,从别人的悲剧想到自身的悲剧,也就更伤心了。
参加完葬礼,就开车和孙叔一起回公司对案件善后。
一路上边开车边忍着泪,但脑袋里还是把过去十八年难过的时光牵出来溜溜,本来没想到张楚岚,毕竟再喜欢的人,时间久了,日子忙了,也会扔到哪个山卡拉里不再想起。但再提起时,心里总是一颤一颤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不过这次,想起他是因为看见了他。
说看见了他也不对,我只是看到了一个酷似他的背影,以前我能一眼看出是他,可我们这回真是太久没见了,连认出都会犹豫。
前面是红灯,我不敢看那个背影太久,怕副驾驶座上的孙叔问起。瞬间就收回视线。
面前有人过了马路,是一群刚放学的高中生,穿着校服,背着背包,小闹着跑过马路。我算了算日子,已经进入二月份,他的生日也快到了。
福利院的小朋友都有过生日的机会,只是小朋友太多,日期都分散,只好在当月将这个月所有过生日的小朋友聚集起来,戴上生日帽,吹共同的生日蜡烛,吃共同的生日蛋糕,生日也就这样过去了。更何况,张楚岚的年龄在福利院里算大了,蛋糕也轮不到他来吃。
这算不得是过生日,生日是特别的,只属于一个人的特别,要专专门门买属于他的蛋糕,许一个心心念念想要实现的愿望。
我给他过过两次生日,一次是正儿八经领着蛋糕去找他,一次是心里装作不知道,骗自己,也把他骗出来过十七岁生日。第二次比第一次顺利多了,第一次还跟他吵了一架呢。
那时候我很早就开始准备,亲手做了一个蛋糕,不是很成功,做了好几个小时才勉强看出个蛋糕样,于是兴冲冲拎着去了福利院。
张楚岚不在他的杂货小房间,问福利院的小朋友,他们也说不知道。我拎着蛋糕把福利院跑了个遍,心想那些什么电视剧和小说里的福至心灵都是假的,至少没让我意识到张楚岚在哪里。
最后在福利院里的借阅室找到了他。
借阅室里的窗帘已经拉上,张楚岚又没有开灯,黑漆漆一片,要不是我眼神好,指不定就错过了。
“张楚岚,终于找到你了。”我走进借阅室,“怎么不拉窗帘?一个人躲这多愁善感呢?”
我走到窗帘处,右手拎着蛋糕,左手“唰”的拉开窗帘,阳光顿时流进来,有些刺到了眼睛。
眼睛微微眯起来,我转头循着书架那边的身影走去:“你怎么不说话,真多愁善感啦?”我笑了几声,“我做了生日蛋糕给你过生日,怎么样,够义气吧!”
张楚岚隔着书架和书看我,黑黑的眼睛看上去有些阴森森的,看得我心里不舒服。
他平静地说:“你不用对我到这种地步。”
又来了。张楚岚性格真是别扭,老是推开别人,以前会暗戳戳,现在都会直接拒绝了,要不是知道他在被人监视,否则早就被他气走啦!
我没在意,随口回道:“我乐意!”
我又开始走起来,想绕过书架走到他面前,可张楚岚也跟着我走起来,像是终于忍不住,大声对我嚷了几句。
我也开始生气了,咋地,做个蛋糕给你吃还对我发脾气。
于是你来我往,他骂我热脸贴冷屁股,什么鬼把式都赶不走,我说他不识好歹,我这么一个温柔可爱善良聪明的人和你做朋友你还不乐意了?
我俩越走越急,也吵得越来越大声。
那时候我是很喜欢他的,我敢打包票,他肯定也是喜欢我的,所以我们这个吵架反而不像吵,而是闹。闹什么呢?说不清楚。
闹着闹着就忍不住想笑,带着笑腔在说话,张楚岚知道被带偏了,强忍着一张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