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昕被手机震动惊醒,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伸进衣兜,电话接起,宋苑的声音在耳边,她倏地睁眼。
心跳到嗓子眼,声音却很平稳,“阿姨,对不起,我忙忘了,今晚加班,不知道几点结束,我回租的房子里住。”
挂断电话,心还在敲鼓。
在还没清醒的时候,她竟然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了。
意识到这点,她马上给自己赦免,没关系啊,反正她也不想去别墅里住。
车门打开,秦朗上车,视线触及到她的脸时,眼神闪了闪,“这么快就醒了啊。”
俞昕‘嗯’了一声,脸上是睡眠被打断的苍白。
他刚坐稳,她却吸吸鼻子,“什么味?”她凑过来,拽着他的短袖,“是烟味吧?你学会抽烟了!”
秦朗挣开她的手,心虚的说:“没有啊,你闻错了。”
怎么可能?
俞昕执着地把脸凑过去,闻闻前面,又闻闻后面,秦朗用手推她的脸,一脸闹心,“怎么睡一觉起来变狗了呢?”
她确定,以及肯定,这就是烟味。
眼神突然变冷,划开手机要打电话,“你完了,我告诉我婶去!”
秦朗一听,仗着胳膊长,一把抢走手机别到后腰,举双手投降,“别闹,我没抽,你别给我找麻烦。”
俞昕想抢回手机,手腕却被他抓住,行动受限,只能靠嘴。
“你就是抽了,你妈三令五申你不准抽烟,你姥爷和我爷都是抽烟太多身体坏了最后得癌死的,你想重蹈覆辙吗?”
秦朗皱眉,“快闭上你的乌鸦嘴吧。”
俞昕生气,“难道我说错了吗?上次咱俩吵架我都看到了,你兜里有烟,给我如实交代,抽几年了,一天抽多少?”
“没抽,也没瘾,就是揣着,实在闹心了才抽两口。”
“闹心?”俞昕听出他在胡说八道,“你刚才闹心了?”
秦朗看她像个炸毛的刺猬,慢慢松开手,靠在椅背,望着窗外的月亮,“闹心啊,你不闹心么?”
俞昕莫名其妙,安静了三秒后,眼神逐渐暗下去。
“闹心,但我闹心的时候可不抽烟。”
他转头看她,“那干什么?”
俞昕很认真地想了想,“来找你。”
“找我?”秦朗惊讶,却抑制不住唇角上扬,不过,开心之后又变得严谨,“是来找我这个人啊还是给你带的东西啊。”
“都有。”
长夜刚刚开始,她还有一堆工作要处理,此刻却全都抛到脑后,车厢是脱离外界的避风港,在这里,她可以短暂做自己。
当大人一点都不轻松,要赚钱,要体面,还要在繁重的工作之余提升个人能力,稍一松懈,就会被淘汰。
通往罗马的路不存在。
人生就是一场看不到终点的马拉松。
她拧开瓶身覆满水珠的可乐,喝了一口,冰化差不多了,凉沁沁的在嘴里转了一圈,顶出一个嗝。
“秦朗,你记不记得小时候。”
他眉尾轻挑,笑着说:“这是我的词儿。”
她也笑,继续说:“小时候,我们总能听到周围的人说谁家小孩考上大学了,或者在大城市找到好工作了,一个月赚大几千,穿好衣服开好车,村里人都特别羡慕,觉得这样就圆满了,多有出息。”
“那时候我也很羡慕,现在觉得,那些走出来的人,他们在外面得熬了多少苦日子啊。”
秦朗看着她的侧脸,没什么表情,是在陈述别人的事,却像说她自己,轻声问:“你在过苦日子?”
俞昕摇头,“不苦啊,我这几天住大别墅呢,两层楼,吃的好用的好,上下班专车接送…”她低着头,眼神空洞地盯着鞋尖,“这么舒服,怎么会不开心呢。”
车厢安静,燥热,微凉的风擦着车窗经过,不肯施舍一点,他却挪过去,把可乐拧开递给她,试探着问:“感情出问题了?”
她沉默半晌,“没有,和以前一样。”
像一潭风都懒得光顾的死水。
很奇怪,年轻的恋人应该像黏在一起的橡皮糖,无话不谈,会吵会闹会哭然后再和好,就算不像琼瑶剧,也应该有点波动起伏。
他们呢,像刚度过金婚的白发夫妻,互相体谅各自的辛苦,从不说工作或者生活的糟心事,生怕对方担心。
或许性格使然,他们都是内向型,理智占领高地,年少的怦然心动也因为时间的流逝和繁重的工作慢慢淡去,在一起的日子,全靠等待维系。
等高考完就好了,等大学毕业就好了,等我们工作稳定就好了,等疫情结束就好了…完全无视当下的问题,活在对未来的想象里。
她其实有些累了。
“俞昕。”
“嗯?”
秦朗歪头看她,“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他指着空中的圆月,“我们上初中那年,正月十五的晚上。”
俞昕仔细回想,眼神一亮,“记得啊,你跑去我家找我。”
十几年前,北方的冬天比现在冷,村庄被积雪覆盖。
那条窄路上的雪,被人踩,被车压,时间久了,变成一条冰面大路,被冷白的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