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个人资产达到八位数时,宋晏礼从昼夜颠倒的疲惫中抽出身来。
可以了,足够了,自由了,他终于靠自己在这个城市站稳,他没有忘记当初许下的承诺和对自己的要求。
年底,稳定,然后开启下个阶段。
虽然行动依然受限,但他有预感,这一切马上要结束了。
可在结束之前,总要有变动。
吴姐打来电话。
“怎么办啊,太太发高烧了,昨天打了一圈电话也没有人来管,太太怕你担心,不让我告诉你,可她从早上开始就意识不清,体温已经40度了。”
宋晏礼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语气尽量平缓,“吃退烧药了吗?”
“吃了,降到38度又烧起来了。”
他抓起外套,大步往电梯方向走,程乔见他一脸急色,麻着脸问:“怎么了,服务器不会又崩了吧?”
宋晏礼摇头,“我妈发烧了。”
他去按电梯,边在电话里告知吴姐,“先物理降温,我马上回去。”
程乔一听,也急得抓耳挠腮,“好久没出门了,外面是个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你能回去吗,别卡在半路。”
宋晏礼盯着迟迟不上来的电梯数字,焦急中,他发现,压在心头那么多年的怨,瞬间消失无踪。
此刻,他忘记童年的高压和痛苦,只想到四岁那年,他在出租屋里发高烧,宋苑穿着酒店保洁的衣服赶回来,衣服被雨淋得湿透。
她背着他找诊所,不顾自己的糟糕,把他裹得严严实实。
迷迷糊糊输着液,却感觉有温热的水滴落在手背,他抬头,看到宋苑正无声流泪,看到他,赶紧擦掉,笑着去摸他的脸,“还难受吗,想吃什么,妈妈出去买。”
电梯缓缓上升,他低声说:“回不去也得回。”
程乔叹气,点了点头,“是,毕竟是你妈。”
当宋晏礼的车穿过层层阻碍奔向别墅时,俞昕正站在商场的橱窗外,停业,柜台上锁,她却一眼相中这款男士手表。
她不懂表,只知道瑞士的好,凑近,看价格标签,和预算差不多。
夜幕,宋晏礼终于到家。
吴姐从楼上下来,见是他,赶紧站着不动,“太太烧退了,别往前走了,这里不行啊,快把口罩戴好回车里。”
他无视她的叮嘱,大步迈向楼梯,吴姐害怕,又不敢靠他太近,急得眼泪快要掉下来。
宋苑倚在床头,吃了止痛之后,症状减轻,但还是没力气,她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想到某种可能,却是惊恐。
门开,宋晏礼进来,她下意识捂紧口罩,没有感动,只有怒气。
“你回来干什么?”
他在床尾停下,用一种极为复杂又痛苦的表情看着她。
“回来照顾你。”
宋苑瞪着眼睛,用尽全力指着门口,哑着嗓子吼:“你给我滚回去!”
他面无表情,“我搬回来住了,从今天开始。”
*
虽然每天都严格防护,俞昕还是惴惴不安,尤其今天,感觉身体不太对劲。
不好形容,很陌生,穿的很多了,寒意却从手脚一点点蔓延。
她缩在被窝里,电热毯开着,却还是冷。
体温计就在床头柜里,手伸出去两次,还是没有勇气,她吸吸鼻子,骗自己可能是今天降温着凉了。
夜深,她接到俞然电话。
很少见,这小子从来不给她打电话。
“姐,睡没?”
听到他的声音时,俞昕忽地坐直,“你嗓子怎么这个声?”
“阳了,妈怕你担心,不让说。”
俞昕皱眉,闹心地抱怨:“她说话不算数,说好了的,不管家里有什么事都得给我打电话。”
“我这不是告诉你了么。”
“感觉怎么样?”
“没事了。”
她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俞然哑着嗓子,声音比刚才更低,“咱奶,唉,我不知道怎么说,你记不记得爷不行那会儿?”
俞昕不由自主紧张,“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就是…爷去世之前,我闻到他身上有股味,挺奇特的,我一直记得,然后刚才,我去给奶倒水,闻到她身上也有那股味。”
他低低咳了一声,“姐,你说,咱奶是不是也要…”
俞昕急急打断,“别瞎说,她身体一直挺好的。”
“那是之前,我们最近这不都中招了么,她就挺严重的,天天输液呢,看着状态还行,但我总觉得她是怕麻烦别人,在硬撑。”
“怎么会啊,你让妈接电话。”
俞然‘啧’了一声,“都说了,妈不让我告诉你,说你一个人在外面,知道了会着急,也回不来啊。”
他顿了顿,突然从十八岁的少年变成八岁的小学生,遇到难解的题似的,“姐,你说,我们一家本来是六口人,爷没了之后就成五口了,现在奶也病了,怎么办啊,她刚才还一直念叨你,担心你一个人在那边买不到吃的。”
手脚的凉意蔓延至全身,眼泪也不受控制往下掉,她哽咽着说:“我回,我马上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