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对生意忒上心了,这次我定留他个把月,叫他们小夫妻俩早点给家里再添桩喜事儿。”郭氏听到这儿,知道曹氏帮着自己说话,才略略舒服些。
妙清听着大人们在那儿你一言我一句的,不好插嘴,便悄声问李氏,“姨娘,什么意思,我要有新娘了?”
李氏正给妙清擦嘴,听到这儿脸色一沉,把妙清的小嘴拧成了鸭子状,压低声音恐吓道:“别浑说,你就一个娘!”
妙清呜呜求饶,李氏又给她夹了颗小话梅,让这小祖宗嗦个梅子消停点,谁知妙清嗦着话梅,扭着就滑下了李氏的膝盖,直往旁边汝惠怀里钻,汝惠被她弄得痒痒,咯咯轻笑起来,也只好任她爬上膝盖去,两人叽里咕噜说起了悄悄话。
这宴席就这样夹枪带棒起起伏伏的,倒也渐渐热闹起来。
看着大家吃得差不多了,曹氏便叫人撤了席面,一家子女眷先去了两边厢房休息,原先桌上坐着吃饭的歌姬,有家里的也有外边勾栏里请过来的,也都已经换好了衣服,预备着上场了。
待收拾好了,汪老爷子坐在榻上,一家子围坐在旁,笼上地暖,戏就开场了。几个带着孩子的姨娘没一会儿就找理由各自回去了,几个老姨娘又听了几支曲子,也推故告辞了,只德存、德润并曹氏、郭氏不好离席,陪着汪老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听老爷子说早年汪家发家的事儿。
“我爹,你们爷爷那一辈,哪儿听得这些曲子,那会子咱们大周朝跟那北边的鲜族人天天打仗,太祖爷打下的江山,太宗朝一代都没坐得安稳。你爷爷那时候,硬是从北边老家出来,也是这乱世给了机会,摸索着做了药材生意才慢慢有了些基业,到我手里,赶上仁孝皇帝制住了来势汹汹的鲜国,签了盟约,才有了安稳,我们家业也在我手里大起来,可说到底还是根基浅啊,我就盼着在你们两个手里,这个家业能再稳一点。”
汪老爷子几杯酒下肚,感慨万千:“存儿,存,就是叫你居安思危,咱家要生存下去,一直传下去哪,我让你读书,逼你科举入仕,就想我们家能有个当官的护着啊,你看咱们老家润州那些有百年基业的大家族,哪一个不是有庇护的?你姐倒是嫁了个好人家,咱们家也沾了点光,可说到底不是自己家的,还是隔着一道儿。”
曹氏递了个果子,汪老爷子推开了,继续说道:“还有润儿,我知道没让你读书,你委屈……”
“润儿不是那样的孩子。”曹氏没忍住插了嘴。
“你插什么嘴,我看得清楚,润儿你是个稳妥的,这家里的生意总得有人接得住,你哥早你好些年爬出来,占了读书这个坑了,要不是雍儿去得早,后面又断了那么久才有了你,我也不会那么急着叫你出去,可想想,十五岁的年纪,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么早就出去了。我那个弟弟是个不成器的,家里也就剩了我了,不早点撑起来,家就败了。”
说罢,也不知是酒催人泪,还是真动了情了,老爷子倒真湿了眼眶,曹氏见状,起身让几个戏子下去,给了几个外面的赏钱,叫小厮送回勾栏去,另几个自家养的歌姬也赏了银子打发回去了。
曹氏料理完回身,就见老爷子愣愣地喝酒,忙道:“你们两位哥儿也不劝劝,坐这儿跟个摆设似的,老爷别喝了,待会儿回去要着凉的。”
于是又转身叫丫鬟端热热的醒酒汤上来,端上来,曹氏亲自奉给汪老爷子,又随口道:“今年倒真有些冷清,二爷爷虽和咱们家不对付,可往年恭哥儿还是会带着他那口子过来拜个年,今年连个影儿都没了。”
“哼,一起子白眼狼势利眼,往年过来还不是巴着我们家在老家照顾照顾他们,今年恭小子也过了解试,神气得什么似的,也没了礼数了,就想着明天就飞到宫里吃琼林宴呢!”
“就这么着就已经看不上穷亲戚了?没点见识!”曹氏附和道。
“唉,你们两个小子,给我争点气,别让那起子乌龟王八嘚瑟起来了!”德存知道老爷子喝多了,口没遮拦的,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就你小子不省事,三十岁了,在外面晃荡,趁早收了心,过完元宵,就给我把书读起来。”
“过完年怕不是就要上路了吧?”曹氏关切道。
“姨娘说得才是正理儿,从这平江府到东京城,可得许多天呢,我想着先过去,找个书院,再把书温起来,别去迟了,着急忙慌得倒不好了。”德存道。
“哼,我不晓得你,早点过去,先要找你那些狐朋狗友惹起事来!”汪老爷吹胡子瞪眼道。
“您不信,不信您叫程叔跟着我。”
“程叔有那功夫跟你胡闹!人家这会子还在外面打点呢,你能干些什么!”汪老爷子倒被气笑了。
噗…啪!只听得有爆竹响,汪老爷子问道:“什么声?哪儿来的爆竹?”
曹氏道:“估计是孩子们在放爆竹,这会子夜深了,老爷子,咱们也回了吧。”
“嗯,润哥儿,润哥媳妇儿,你们也回去吧。让下人们护着点,别冻着了。”
汪老爷子说完便起身,曹氏给他披上织锦长袄,带上风帽,便搀着老爷子出去了,德存和德润告了别,也跟在老爷子身后,往园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