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你看这支钗可好?”美人端坐妆台前,柔软的嗓音如水如歌。 镜面模糊着,映不出她的面容,只是那抹背影着实纤巧,柔肩细腰,手里擎着一支发簪。 贺勘站在美人的身后,不由伸出手去,想要接过那枚发簪,可是手指一碰上的时候,所有景象化为烟尘,消失不见。 他寻找着,后来是温暖的床帐中,身下拥着那女子,同样是用柔软的嗓音喊着他。 “相公……” 昏暗中,他还是看不清她的脸,只知道自己真的很喜欢。她的万千青丝束起在发顶,别了一枚梅花玉簪,随着他的每一下,玉簪会敲击着头下的瓷枕,发出叮当的悦耳脆响。 “哒哒”,两声敲门响传来。 蓦的,贺勘睁开眼,入目的是黄色天花板,简约西式吊灯。 墙边桌上,留声机已经播放完毕,机针划着黑色的唱片,发出滋啦滋啦的声音。 又是那个梦,梦里也再一次与那个女子缠绵着…… 他起身坐起,双腿落到床下,踩上冷硬的地面。手里不禁扯了下领口,那里好像还被一双女子的柔臂圈着,让他呼吸不稳。 最近,这个梦越发的频繁起来,他却始终看不到那女子的脸。只是当他抱住她的时候,明明又是那样的真切,手中的柔软、她的体温…… “少爷?”门外再次有人唤了声。 贺勘揉揉眉心,道了声:“进来。” 房门被推开,正是跟在他身边的家丁,安四。 安四十八九岁的样子,仔细关好房门,走到他家少爷跟前儿:“少爷,船只能走到前面码头了,剩下的水路只能坐小船进去,舅老爷会派人过来接应。” 他此次是跟着贺勘回乡祭祖,一路从省城乘坐轮船过来,眼看着再有半日功夫,就会到达红河镇。 贺勘身上仍有些燥意,耳边似乎还残留着着那女子娇柔的声音。要不是他多年在西洋留学,还真会以为自己撞了邪。 “知道了。”他说话向来简单,甚至吝啬。 安四听了,便去提上墙角的箱子:“少爷你这些年都在国外,那小镇子可能有些落后,没有汽车、电话,老宅也……” “知道。”贺勘觉得安四有些聒噪。 他站起来走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外面的江风扑面而来。轮船响了几声汽笛,正往码头上靠,偌大的洛江正日夜奔腾。 努力的想记起那梦中女子,却发现根本没有用。她时常入梦,可他就是看不到她的脸。 从轮船上下来,两人上了过来接应的篷船。便是贺勘的舅父莫高言派来的,还是家中管事亲自前来。 如此倒也顺利,半日后,船就到了红河镇。 红河镇是一处水乡,河道纵横,两旁建筑古朴典雅。这里盛产茶叶,镇外全是茶山。相传,历史上这里还是有名的林场,优良的树木被用来做船,远航海外。 不过现在 远海航行的,已经换做钢铁轮船。 这里好似是与世隔绝一般,没有受到外面兵荒马乱的影响。 篷船停靠在渡头,莫家的管事便先跑去岸上准备。 三月,柳绿花红,春风拂面,一年之中好时节。 今日正逢初三,是镇上的大集,街上好些的人,着实热闹。 贺勘站在路边,耳边是此起彼伏的叫卖声,街面是老旧的石板路。幼年也曾在这边一段时间,只是大多数还是淡忘了。 他往前走着,冷不丁一个半大的少年撞了上来。低头间,就见少年手里提着的一尾鲤鱼掉去地上。 “喂,你看着点儿路啊!” “◚◚” 他连忙道歉,脚边的鱼还在地上弹跳。 贺勘皱眉,三两下脱下外套,只剩里头的白色衬衫:“走罢。” 两个字,也不知道是对安四说,还是对少年。 他将外套往路边一扔,遂继续往前。 转身间,身边擦过一个碧色的身影,紧接着淡淡的水仙香气钻进鼻间,似乎有些熟悉。不禁,他脚下微顿,往那身影看了眼。 女子,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容恬静柔美,脸颊上印下浅浅的酒窝,梳着两条简单的麻花辫。 她从他面前经过,蹲去方才那莽撞少年的身旁,帮人捡起地上的鱼。那少年叫了她一声,姐姐。 贺勘转回身,看去息壤的街道,想着走出这拥挤的地方。 忽然,于一片嘈杂烦乱中,一缕温柔的话音钻进耳中,猝不及防。 “怎么这样不小心?”女子如水的声调,又如清脆的阮咸琴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