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住刚亮的天色，困倦的气息不断发酵，拉扯出绵延的呼吸声。车轮平缓地滚动行驶在路上，阮楠慢慢也有了睡意，模糊中脑袋被人轻抚到肩，梦境很浅，偶尔意识回归感受到路段的颠簸，可很快就有人用不轻不重的力道压着她的头避免了细碎的磕碰。

阮楠大概知道是谁，轻声呢喃了声“周存安”，也不知他听没听见。

再醒来时，车已经停了，人陆陆续续下车，灰发大叔停在他们俩座位那，笑眯眯盯着刚睡醒的阮楠，不知为何有种看儿媳的慈祥感：“这是你女朋友？”

“嗯。”

“有眼光，姑娘儿挺漂亮。”

阮楠还有点懵，下意识回了句“谢谢”，回过神，能想象到那些人下车的时候，还得朝他们这顺带瞅两眼，脸有点热，“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看你睡得很香。”

“……你一直都没睡吗？”

“睡了会儿，被你说梦话叫醒了，”周存安表情似笑非笑，“梦里还叫我名字啊。”

后半段路程周存安手护着她脑袋免得乱坠，顺势靠着阖眼休息，听见她闭着眼声音温软叫他名字时，酝酿的睡意如飞鸟般顷刻散去，心头像是触电般微微发麻，俯身凑近低低问了她句“怎么了”，半晌没得到回答，才知她是在说梦话。

那种心情无法形容。

车上那么多人，他只感受到身边那一个。

周存安在她发顶落下个轻柔的吻。

“是吗？我不记得了？可能我说的不是周存安，是……”

沉默。

阮楠发现自己找不到一个谐音梗，在周存安有点欠的“别狡辩我都知道”的眼神里闷头下了车。

清晨的空气微冷，大阳要出不出，在云里窥探。

阮楠将外套拉链一拉到顶。

成年人的活动没有小孩那么多繁琐的流程，建个群，在群里通知时间路线等必要信息后，大家或结队或零零散散往山上走。周存安和阮楠说了声后，去后面刚跟来的另一辆大巴上找陈偲拿东西。阮楠没专门在原地等着周存安，随着人流往上走。

一步一步都是台阶，也不知道他们在哪找到那么累人的山。

路上还遇到个乞讨的老人，硕大一张二维码贴在帆布包上，阮楠摸到兜里恰好有五十的纸币，顺手给她塞包里，老人显然也没遇到过这么一气呵成的，如果不是看小姑娘体面，差点以为自己遇到了明火执仗的扒手。等回神看到包里的钱，连连道谢。

“十乞九骗小美女，别太热心肠。”

说话的是个条两盘顺的女人，穿着修身的运动装，曲线成熟风韵。

阮楠瞅了她一眼，直白道：“我不算热心肠。只是刚好今天心情愉快，兜里又有点钱，想借着‘乐于助人’讨个吉利。顺便让她多了顿饭钱。”

女人笑了笑，“这话不错，比起那些慈善标榜的话，我更喜欢你这个说法，我叫乔钰，你是周存安的女朋友？”

阮楠“嗯”了声，接了句废话：“你是俱乐部的会员？”

乔钰点头，“Bellum刚开业那天我就买课了。”

阮楠感叹了句会员的多元，乔钰笑着给她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男孩，“看见那个小朋友了吗？他今年初二。升初一的时候因为长得像小女生，经常被混混欺负，所以找到了Bellum俱乐部。”

“练拳击？”

“嗯，但他没有钱，不然也不至于被欺负那么惨，”乔钰说：“小朋友本来想兼职打工，周存安没答应，本来以为他之后不会再来了，没多久又再搏击馆里遇见了他，打听了才知道周存安让他打了欠条，每个星期来上两节课……当时小家伙多瘦啊，现在看着结实多了。”

乔钰：“你能想？他那么冷漠的人，竟然会管一个陌生人。”

阮楠说：“他面冷心热。”

就像之前破坏植物那男孩，在学校早就因为“破坏王”的名头出了圈。这样的孩子，让家长打骂赔偿道歉江湖再也不见就能解决，他非逼着小孩写一份的检讨贴在外面。

谁还在乎这份的检讨？周存安估计自己都没注意过几回，真正在意的也只有那个孩子，如果他还剩下羞耻心的话，他会推波助澜唤醒。如果没有，那就是一张没有意义的纸而已。

这也是阮楠最喜欢周存安的地方，像是永远朝气的太阳，自己明亮的同时还会将光辉分给月亮，以低调不为人知的方式。

“你很喜欢搏击？”

“不，”乔钰坦诚说：“当初是因为老板长得太正被吸引进来的。”

乔钰看着阮楠，本以为这话会让她产生些许敌对或者其他消极的情绪，可意料之外，她并没有多余表情，反而赞同地点了点头，“他确实很正，我还听陈偲说有人给他递过房卡。”

乔钰：“……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