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2 / 2)

爹在账房做活,她也见过账本,这书册倒是像账本,只是不知上面记得什么账。

雪浓在那书册上勾一笔,随即嘴角噙了点笑意。

流月想起来以前看过账本上也有勾账的,勾了一笔,账就消去了,她有心想问问,可是雪浓已经把那书册盖好,收进了抽屉里,再上锁,那架势谁也别想看。

流月遂去收孙嬷嬷没喝完的茶,也是心里有气,说道,“这白芽茶姑娘都舍不得喝,她来了却只喝上一口,白糟蹋了,还说什么私相向授,姑娘与王二爷早有婚约,只是给咱们三爷做护膝,顺道给王二爷做了副,王二爷也是不地道,既收了护膝,做甚还要知会夫人,害的姑娘被数落,姑娘好歹也是他未过门的妻子……”

她口中的三爷是龙凤胎里的儿子温子麟,周氏娇惯女儿,对这儿子更是教养的用心,温子麟能进学后,便在国子监捐了个荫监①,温子麟在国子监内读书,不常回家,大前年王二爷王昀中了秀才,作为贡监②,也进了国子监读书,一来二去,两位爷便相熟了。

说相熟也是有缘由的,往上一代,宣平侯府与王家其实相交甚好,两家甚至在口头上定了娃娃亲,可没成想王家家道中落,王家大爷又夭折,当时宣平侯府是不想再认这亲事的,可周氏也怕落人话柄,再者又有雪浓这个养女,便默许了王昀和雪浓这没过明路的姻缘。

雪浓笑了笑,“别再说了,被人听见也不好,孙嬷嬷也没说错,这事就当过去了。”

流月有些恨铁不成钢,“不是奴婢非要说,王二爷如今是秀才,再有几个月说不定就能中举,来年就是中进士也未必,他还这样的年轻,一旦高中,您这婚事或有变数,谁也说不定!”

雪浓微怔,良晌道,“……不会的。”

“怎么不会,奴婢上回去正院送东西,听小春姐姐说,王二爷人聪慧好学,在国子监里得了首辅大人的赏识,才拜入首辅大人门下,将来必定前途光明,这样的好女婿,谁不想要?夫人说不定后悔了呢!”流月道。

雪浓只有一瞬心悸,片刻便压下去,说,“我也是夫人的女儿,夫人有什么可后悔的,你把人心想的太窄了。”

她让流月去把装针线的簸箕拿来,她还差个绢人③没做完,早前应承了云珠妹妹,要给她做个绢人仕女,做绢人比做衣裳要繁琐的多,听教她的绣娘说,外头一个绢人,卖的好能值小半两银子,算到那本账上,便又能还上一笔,等到来年她从宣平侯府出嫁,她差不多就能还完欠他们的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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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晚雪浓带着做好的绢人去正院,正赶上其他几房的婶婶带着孩子们过来玩。

雪浓进去时,周氏在与她们商议龙凤胎的生辰该怎么过,得摆上多少桌酒席,请多少人来府里宴客。

龙凤胎是春夏之交生的,还有一个多月,但周氏已经上心的这么早就开始筹备了。

“到时还得记着请王家人,”周氏盘算着,早几年是没请过,但今时不同往日,得续续旧日的情分了。

几位妯娌也纷纷赞同。

雪浓心口滞了滞,绕进另一侧。

温云珠与几个年纪相仿的姊妹在暖炕上说话,看见她进来以后便都止住声,各自回了母亲那里,暖炕上只坐着温云珠。

雪浓把手里的绢人仕女悄悄递给温云珠,未及说话,温云珠却只看了一眼,便下炕把绢人仕女转手给二房的温云珍,温云珠跟雪浓笑道,“四堂姐也想要这绢人,就先给她吧,雪浓姐姐再给我做个吧。”

其他几位堂姊妹看到这绢人仕女,也都想要,便也叫雪浓顺道再做几个。

一个绢人做下来,耗时耗力,雪浓光做这一个绢人,就废了十来天左右的功夫,手上也添了几处伤口。

雪浓微微的抿唇,正想拒绝。

周氏却道,“不过几个绢人,你既会做,便再做几个给姊妹们玩吧。”

雪浓当即咽下话,颔首应是。

温云珠看她一眼,靠到周氏怀里,周氏慈爱的抱着她,她跟周氏小声嘀咕着,时不时发出笑,其他几房的姑娘看见这样的情形,也都紧紧依靠着自己的母亲,再听她们母亲口中笑话温云珠都是快及笄的大姑娘了,怎么还这般像个不懂事的孩子。

雪浓安静的坐在一旁看着她们说笑,差不多的时候,才寻了个借口出来。

再往天上瞧瞧,这天晚上月亮真圆,比她及笄那天的月亮圆多了,只是没人会在意她的及笄,也没人会记着,在她及笄那天,应该为她摆多少酒席,请多少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