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角：“这里好贵啊，一晚上要十八文钱，我们又要了热水和这些饭菜，拢共加在一起有二十六钱。实在是太破费了。”

“更深露重，倘若不找个房间咱们就得去庙里跟流民挤在一起了。这么一晚上挨饿受冻，你这小身板怎么受得了，大夫不是才说了要金贵养着么？”王婉坐起身，眼里露出几分狡黠的笑意，手里把一包银子拿出来放在两人中间，“而且咱们现在带着二十两银子，和那些人挤在一起再被偷了怎么办？”

烛火摇晃，贺瘦珍惜地摸过银子，似乎还有些恍惚难以置信：“这些银子怎么这么多……我打生下来还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

“哼，我还嫌少呢！本来不是说好了一百两么？这小鬼头，小小年纪抠门成这样，还带克扣奖金的。分明就是看我们不过农家夫妻，好欺负着呢。”

“婉婉，你今天真的是太厉害了。”贺瘦把银子小心地收起来，一边整理包裹，一边扭头和王婉感慨，“我虽然没太听懂你在说什么，但是你说的比那些大老爷都厉害！”

王婉摆摆手，似乎对今天的表现没什么在意的地方：“口舌之辩，不过尔尔，都是些假把式。得亏今天那个小公子没有问当世发生的事情，不然我可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

忽然身边的贺瘦不说话了，王婉转过头，便看见他睫毛轻颤，目光顺从而哀婉地望向地面，那楚楚可怜欲言又止的模样让人看着都心疼：“怎么了，阿瘦？”

“婉婉，其实那个小少爷说的是有道理的。”贺瘦拽着衣角，神情很有些怅惘，“我一介农夫，体弱贫寒，愚笨懦弱，若不是婉婉你家父兄糊涂，我怎么可能能和你结为夫妻呢？今儿那个公子说他愿意用黄金、宅邸、良田来换婉婉，那么也就是说，婉婉在他们那些世家子弟的眼里，是抵得上那么高多金银珠宝的……”

王婉微微挑眉，语气里带了些揶揄：“难道，夫君是怪我拒绝了良田宅邸美人，反而断了夫君的好日子吗？”

“当然不是！我，我……”

王婉等着逗逗贺瘦讲两句好听话呢，却不想对方忽然卡住了，一下子自己居然有些不得劲起来了：“怎么？阿瘦不是非我不可？”

“我，我现在没有脸这个话……”贺瘦用手指擦了擦眼泪，轻轻抽泣一声。

王婉听完一脸菜色：“啊？你，你有别的相好了？”

贺瘦一边抹眼泪一边摇头：“从前只有婉婉一人，今后更是只有婉婉一人，至死不改……但是，我没有脸说出那句话……”

王婉觉得贺瘦这反应似乎有点诡异，但是扭头看见他那泪珠子就像珍珠一样顺着眼角往下掉，颇有些见者流泪的可怜，王婉又有点不忍心再去逼问他。

她挠挠头，在脑子里盘了一遍利害关系后所幸也就不问了：“哎，我虽然看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是阿瘦你一定也有你的无奈。等你愿意说的时候再告诉我吧。”

贺瘦轻轻点点头，微微靠近了王婉，有些怯生生地碰了碰她的指尖，见王婉没有抽开，才将手指勾住王婉的手指，便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我本来以为前夜里我就要死了，却没想到如今我是天下最快乐的人，真是，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既然觉得现在快乐，为何要和我说那些话？”

“我高兴只是小事，婉婉的前程自然比我高不高兴更重要。那个公子那么说话，他的意思分明是说婉婉是可以做高门夫人的，却跟了我，可能这辈子都要种地。这怎么可以呢？”

王婉愣了片刻，看向贺瘦那真诚的眼神，慢慢地露出一个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赞叹笑容：“那你觉得，我要怎么样才好？”

“应该，应该嫁给今天那个小公子那样的人，然后……穿绫罗绸缎，吃珍馐美食，不用种地，不用干活，有很多首饰，还有很多仆人。婉婉应该是这样的人才对，不应该做一个农妇，跟着我这个没有用的？嗯？”

贺瘦忽然愣住了——王婉不自觉的抬起手，在他脸颊边又怕僭越似的忽然停住，转而轻轻捻了捻贺瘦鬓角几缕碎发，小声喃喃道：“我可真嫉妒王婉啊，这才是怀璧在身，不知其美。”

“婉婉？”

王婉放下手，吐出一口气摇摇头，表情有些得意：“没什么没什么。阿瘦想象中我的生活确实不错，锦衣玉食，当家主母。但是阿瘦，你可想过我心里的想法？”

“吃得好、穿得好、受人敬重，自然是好的，但是这些东西和真正重要的东西比起来，又是不足一提的。阿瘦只知道那些世族夫人过得光鲜，但是她们几时自在过？几时自由过？她们所穿着的绫罗绸缎，何尝不是束缚，何尝不是桎梏？王婉虽不说视金钱为粪土，但是也明白困于后院哪里有自在天地间畅快？至于衣食住行，够用即可，无需奢侈。为死物而受制于人，愚蠢至极。”

“可是，那个小少爷说，只有做了大人物的妻子、母亲，女子才能施展抱负……我觉得，好像有点道理。”

“哈哈哈，他读书读迂昏头了，怎么把我们阿瘦也忽悠昏头了？”王婉拍了拍贺瘦的手背，眼光炽热而笃定，“我今天也回过他了。我知女子成大事者，多为妻为母，但是这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