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绥抬起眼,虽然问题好像很委屈,可他本人的表情和神色却是一派平静,就好像只是随口一问,至于答案如何,并不在意。
但林望景在意了,林望景往心里去了。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这种问题令提问的人看上去很脆弱、很可怜,让习惯了强势的锐华总裁一下子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是吗?
大概是吧。
林望景从小就认识苏绥,知道他因为他的母亲处于什么样的生活环境,知道有多少人看不起他,知道没几个人会帮他。
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所以他总是不自觉的就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与苏绥相处。得寸进尺、践踏真心,仗着苏绥是独自一人来到他身边,便肆无忌惮。
无论做的再过分,林望景都不怕会真的失去苏绥。
毕竟离了林家,离了他身边,苏绥还能去哪里呢?
苏家忍不下他,宁清远在国外,他无处可去,无人撑腰。
林望景总觉得,是他给了苏绥一个家,即便没有名分,即便他对他不好,那也是他让苏绥有了一个休憩的地方。
何况,在物质方面,他从来没亏待过他。
因此,林望景也不明白,苏绥还有什么好跟他闹的呢?
过往这三年,不一直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怎么突然,就要闹的这么不可开交。
他回答不上来苏绥的问题,也许有答案,可是不敢将实话讲出来。所以,林望景只是顾左右而言他,软了语气,哄道:“先跟我回去,有什么事,回家再说好不好?”
苏绥的眼底涌上一股疲倦,林望景总是这样,永远是这样,逃避着他的问题,粉饰着莫须有的太平。
他不只是生理上觉得累,更是提不起继续和眼前这个偏执的男人对峙的力气,无所谓的笑笑,随意道:“我的意见对你来说不重要,无论说什么都得不到该有的回应,既然这样,你没有征求我同意的必要,也不必在这里假惺惺。”
他挣开林望景,转身留下一个疲倦的背影:“好啊,我跟你回去。”
林望景似乎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一时间还愣了愣,直到苏纪压着怒火提高音量喊了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
“苏绥已经答应回林家了,你还愣在这里干嘛?”
顾不上苏纪赶人的态度,林望景只是高兴于苏绥愿意跟自己回去,赶紧追了上去,还小声的喊道:“苏绥,等等我。”
语气里带着一丝丝雀跃,仿佛参加完宴会,准备和妻子回家的丈夫。
苏绥果真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月色下向自己奔来的男人,却只觉得可笑。
他忍不住的就想问,林望景,你究竟把我当做什么呢?
高兴的时候就勉强当个宝贝好好对待,不高兴的时候就呼来喝去,喜怒无常、霸道至极。
青年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冷淡,隐匿在清冷的月光里,叫人望之生寒。
这不应该是苏绥所拥有的眼神,却好像那才是真正的苏绥。可林望景只沉浸在他愿意跟自己回去的喜悦里,忽略了这股浓浓的违和感。
他们坐上车,林望景甚至还贴心的给苏绥系上了安全带。在车子启动之前,原本浑身戾气的男人,脸色一下子缓和下来,转过头看着苏绥,眼神里盛满了喜悦。
“我今天本来不想那么对你的,可是你一开始很抗拒……不过没关系,等回去舒月公馆,你想要什么补偿我都答应。”
可苏绥并没有因为林望景态度的软化而感到一丝一毫的高兴,他面无表情,在心里嗤笑一声。
这算什么?林望景在苏家,当着苏纪的面给他难堪,最后却把问题归结到自己身上,成了他不听话、他不识抬举?
苏绥很想问问林望景,究竟是什么让他可以这么的自大,认为他拥有随自己的心意对他人生杀予夺的权利?
如果这些问题的答案是因为自己的纵容,因为自己的“爱”——
青年的眼神冷了一瞬。
那么,他收回这份无底线的纵容,收回这份滋养骄纵的“爱”。
狭窄的驾驶室里,仅仅隔着一个臂展的距离,林望景满怀期待的开着车,丝毫没有察觉到,坐在自己身边的人,他最亲密的人,做下了一个怎样的决定。
这时候的林望景,还不知道,他将为他年少无知的轻狂付出怎样的代价。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苏绥重新回到了舒月公馆。
他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只穿了一身家居服,现在回来,也是什么都没带。
两手空空的走,两手空空的回。
林望景推开大门,客厅里又黑又冷,没有一点烟火味儿。
一双绿色的圆点凭空漂浮着,听到从门口传来的动静后,突然原地跳了一下,而后贴着地面,飞快的向两人跑来。
林望景走在前面,猛地看到这样一幕,顿时吓得不轻,却下意识的挡在了苏绥身前。
苏绥眼前一黑,接着便看到一个宽厚的后背,耳边是男人低沉的声音:“别怕。”
林望景赶紧打开灯座开关,黑漆漆的别墅瞬间灯火通明,这才看清了朝他们跑来的是小咪。漂浮在空中、会跳动的绿色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