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安谈起了恋爱。
惊讶过后,苏纪稳了稳心神,追问道:“精神状态不是很好?那到底是哪种不好?”
一谈及过去的事儿,顾屿安的表情明显变得痛苦了几分。他实在不愿意回想过往的点滴,却又不得不直面过往。
只要是一想到曾经,顾屿安的心脏便一阵抽疼,缓了好一阵才勉强能够开口。
他说:“苏绥他那个时候……整夜整夜的都睡不着觉。”
“他说自己头很疼,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疼;呼吸也呼吸不上来,总是会觉得缺氧。”
“可是那个时候……”
可是那个时候,顾屿安并没有将苏绥的求救当做一回事。
苏绥看起来很好,面色红润,眼睛有神,没有一点生病的样子,甚至就连失眠会有的黑眼圈都没有,仍旧光彩照人。
即便在描述自己有多难受的时候,也都是微笑着描述的。语气也不疾不徐,平淡的不像是在描述自己得了什么病,而是像在念一首优美的诗歌。
于是顾屿安便觉得,他只是在用这种方式跟自己闹小脾气,不满于自己经常会因为画画废寝忘食而忽略了他。
所以,顾屿安没有把苏绥说的这些放在心里,反而很严厉、很不耐烦的对苏绥说:“我真的很忙,过几天还要去参加学院组织的写生,不要什么事都来烦我。你要是身体真的难受,那就去吃药,你不是常备着安眠药吗?睡不着多吃几颗。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难道就会让你好起来吗?”
苏绥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的一个回答,嘴角的弧度慢慢放了下来。
顾屿安还以为他是难过了,心中也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生硬粗暴,正想放缓了语气让苏绥注意身体时,苏绥却说:“那你先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说完后,便离开了略有些凌乱的画室。
看着青年清减消瘦的背影,顾屿安咬了咬下唇,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他觉得苏绥好像自从跟自己来了意大利后,就变得越来越瘦了,连阵稍微大点的风都能把他吹走,就像是雨中孤零零的开在枝头的栀子花,被雨水摧残的将将坠落。
“后来,他听我的话,吃了很多药,但都是……”
说到后面,顾屿安
的声音开始剧烈的颤抖,几乎连话都无法完整地说下去了。
苏纪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忙追问道:“是什么?!你快说啊!”
顾屿安低下头,眼神一直紧紧的黏在那幅被遮挡的干干净净、什么也看不到的画上。
他艰难的组织着语言,过了好一会儿,才声音喑哑的说:“那次之后,又过了几天晚上,是我的生日。苏绥在电话里很高兴的说,买了一束碎冰玫瑰,在画室里等我回去。”
“但是等我回去之后,一推开画室的门,我就看到……”
顾屿安痛苦的捂住了脸,野兽一般的呜咽被手掌遮挡后愈发沉闷,听起来更加绝望。
苏纪一看他这表现,便心里一沉,似乎隐隐约约的猜到了什么。
他看向那张白布,掩盖之下的画面,也许就是顾屿安当时所看到的场景。
顾屿安或许这一辈子都没有办法忘记他那天看到的一幕。
顾屿安结束了写生,风尘仆仆的背着画具刚一推开画室的门,本想放下来休息一下,脚边便飞来几张用废了的白纸。
他顺着白纸飘来的痕迹抬头一看,画室的窗户没有关上,白色的窗帘被风吹得胡乱飘舞,将洒进室内的阳光分成了不规则的块状。
而明媚的阳光下,却静悄悄地躺着一个紧闭着眼、仿佛在熟睡的隽秀青年。
他的表情是那么的安详,嘴角还含着淡淡的微笑,长长的睫毛挡住阳光,在眼睑下方留下一片小小的阴影,似乎正在做一个美梦。
电话里说的碎冰玫瑰一朵一朵的散落在青年的脸颊、手心、胸口、膝盖,散落在他身体的任何一个地方,就像是从这具安静的、美丽的躯壳中生长出来的一样。
透明的、纯白的玫瑰花瓣里带着一丝丝冰块一样的蓝色,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着冰蓝色的光芒,和这颜色差不多的,还有落了一地的白色药片。
顾屿安被眼前的画面震住了,在那一刻,他几乎连呼吸都快要停止,害怕打扰到这样静谧的场景。
他一开始,也被苏绥那么淡然温柔的睡颜欺骗了,以为地上静静躺着的人只是睡着了。
但很快,顾屿安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苏绥的呼吸很淡、很淡,淡到甚至看不清胸膛的起伏;他的嘴唇由原来的粉润变得略微苍白,就像是被晒得有些透明的樱花。
他的唇边也放着一朵碎冰玫瑰,看起来,像是他主动在亲吻着那朵冰蓝色的花。
最重要的是苏绥放在小腹上的右手,虚虚的抓着一个瓶子,药片就是从这里面往外滚落的。
而他放在身侧的左手,还捧着一束清冷的、破碎的白玫瑰。
白色的药片和白色的玫瑰交错混乱,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有些失真,就如同青年粉白的嘴唇一样。
“安眠药……”
顾屿安颤抖着嘴唇,颤抖着手指,或者说他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