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们二人曾拥有过的宝藏,就连唐慢书也无法真正用少年人的心态,去感受高中时的苏绥。
但少年顾屿安要比少年周路阳更幸运,因为他真的抓住过这个宝藏。
回过神后,苏绥继续往里走。
这个画展被做成了时光长廊的概念,从进门的肖像开始,就是一条长长的隧道;隧道的两边,挂着苏绥遇见顾屿安后,不同的时期所展现出来的样子。
学生时代的肖像只有两三副,只占据了整个长廊不到四分之一的长度。
苏绥想,大概是顾屿安也快忘了那么多年以前的人和事,在下笔画的时候,记不了太清楚,就没有办法全部画出来。
这就是时光给予人最残酷的地方。
它可以让曾经再痛苦的事都被逐渐淡忘,是一剂再好不过
的良药;可在愈合伤口的同时,也会将那些美好的记忆一同带走。
年少时曾惊艳过自己的、曾刻骨铭心过的,忽然在某一年后的某一天,就变得模糊起来,再也看不清真容实貌。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像是雾中看花,像是水中赏月。
影影绰绰,模模糊糊,打开记忆的匣子时,好像也同时打开了十几年前的黑白电视机。
再往前走,便从高中时代切换到了和顾屿安在意大利留学的时候。
苏绥在一副横向的画作面前站定。
顾屿安画的是他,而画面中的他,也在画着一个人。
要不是这幅画,苏绥都快忘记,他还会画画了。
画面中的人物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过渡。
他的眉眼仍旧忧郁,秀气的眉毛淡淡的蹙着,似乎在烦恼着什么事。
这个时候的苏绥,其实已经有了后来的几分影子。只是比起后来的淡然豁达,还带着几分苦恼和执拗。而画面的整体色彩,也从这幅画开始,变得有些昏暗,有些雾蒙蒙的。
就像是……就像是沐浴在阴云和旧雨中的老街,懒懒的,闷闷的,让人推开窗户看一眼,便觉得心情郁闷无比,只想在同样昏暗、同样潮湿发霉的凌乱出租屋里埋头大睡一场。
在顾屿安的印象里,苏绥虽然学这个专业,但其实很少动笔。
他不像是那些梦想着出人头地努力学习技巧练习技巧的人,也不像是那些痴迷艺术到了废寝忘食的人。唐慢书把他照顾的太好了,他不用为生计发愁,也不用达成谁的期望,他画画,就只是简单的想画就画,不想画就不画,就连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都经常不交。
老师问起来,就说是没有灵感,不愿意画没有创作冲动的东西。
偏偏那些对谁都很严厉的老师们,对苏绥就无比宽容,不管是年轻优雅的绅士,还是古板保守的老学究,知道他不交作业也不说什么,哪怕每一次的理由都很蹩脚。
——因为所有老师都见过苏绥的画,相信他所说的一切,也明白一个道理——不要试图逼一个天才做他不想做的事。
天才不怎么画画,但天才的画至今都还保留在佛罗伦萨美术学院的博物馆里。
天才最少画的就是肖像画。
但顾屿安见过一次,也就是他如今画的这一次。
那其实是一个没什么特别的冬日,意大利下起了雪,街上的路都变得泥泞难走。顾屿安抖着雪推开画室的门时,破天荒的看到了坐在画架前的苏绥。
他有些惊讶,因为很少见到这样状态的苏绥:全神贯注的、近乎虔诚的在做一件事。
他更多时候,都是带着轻松地、淡淡的笑意,仿佛什么事都不足以让他记挂在心上。而顾屿安苦苦追求的,在他身上更是触手可得。
苏绥蹙着眉头,这让他看起来更加的忧郁,好像婉约派诗人对着月亮吟出的诗篇一样。
他下笔很慢,一笔一笔的,似乎边想边画。
顾屿安的声音忽然响在头顶:“你在画人物?”
苏绥被吓了一跳,抬头一看,顾屿安不知何时走到了自己面前。
他虽然受惊,但手里的铅笔却异常的稳,并没有因为这个意外的小插曲而画错线条。
苏绥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随即又转头,专注的看着自己的画。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被他用那双漂亮的眼睛注视惯了的顾屿安,在这一刻,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没由来的烦躁。
他不知道苏绥为什么会为了一幅素描而忽略自己,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竟然吃起了一幅画的醋。
对苏绥为了画画忽略自己这件事颇有微词的顾屿安却没有意识到,他也曾无数次的因为专
注画画而忽视苏绥,甚至在他搬着小凳子守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连头都不曾抬起来一下。
顾屿安竭力的让自己忽略心中的不舒服,顺着苏绥的目光看着他所创作的这幅人物肖像。
他并没有看得很仔细,毕竟一开始就不是抱着欣赏画作的心态在观察,只是在一扫而过画中人物的眼睛和手部时,忽然福至心临,脑子一热,问了句:“你画的是我吗?”
说话间,余光一瞥,看到了旁边摆着一堆颜料的桌子上的日历,更加坚定了内心的猜想。
“再过几天就是我的生日了,这是今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