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许信觉得担心一个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是个犯贱的举动。
但事顶到眼前,她什么都没想,直接下楼了。
“叮”电梯门打开——
电梯口就堵着五个人,急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许信勉强挤下电梯。
远处传来一个男人如土地皲裂般绝望的嘶吼,“庸医!庸医!我儿子原本好好的,都是你说什么要2号方案,现在谁来赔我儿子的命!”
伴随女人撕心裂肺的啜泣。
许信循着声音向前走,被一位护士拦下。
“电梯往后,左转就是。”护士一边劝她,一边组织拥挤人群的纪律,“我们已经报警了,保安现在已经在处理。”
许信的视线越过人群,只能模糊看见顾何朗的侧脸。
“我是顾何朗的朋友,他没事吧?”许信担心道。
“你是顾医生朋友?没事,这里我们会处理。”护士应声,继续劝她离开。
旁边一位剃光头发的少女靠过来,“可不是小事。这男的儿子死了,手上还拿了修汽车的钳子。怕是要出大事。”
“怎么会....”许信张了张嘴,问护士,“警察还有多久?”
回答没听见,‘砰’地一声震耳欲聋。
许信错身闪过护士直直上前,因为过□□速,保安没来得及抓住她,便到了人群最前方。
啊,是司机。
许信看见司机黑黢黢的脸上都是汗,紧紧皱在一起,眼睛通红地向外凸,因为长期夜班疲劳,眼皮上青筋密布交错。
手举着锈了的钳子,因为激动不停发抖。
保安上来拉人。
许信先喊道,“司机!是我,我是之前你拉的乘客!你怎么在这里啊!你儿子没事吧?”
同时侧头迅速对保安说,“我不会再上前。现在需要先稳住他。不能让医生受到伤害。”
刚才砸在地上的木凳子已经散架,凳腿断肢处是尖锐的螺丝钉和木刺,对面就是司机眼中的‘杀人凶手’。
几乎是在冲动犯罪者眼前摆满凶器和动机。
她必须先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司机对许信怀有善意,转头看向她,钳子依旧指向顾何朗。
“他,他把我儿子害死了!”眼睛一红,脖子缩了缩,像是看见不忍直视的恐怖,口中开始絮絮叨叨,“今天是他的生日,之前还说等丘子出院了,就给他办一个大大的生日聚会。像他小时候说,要在大房子里举办,这样就能请他同学都过来.......”
顾何朗的眼睛也红了,垂在身体两边的手止不住地发抖。仿佛他夺走了孩子未来几十年的快乐时光。
对面聚集的有病人有家属。
司机的声音感染了几位家属,病人则想到了自己的亲友,也有单纯看戏的、理智认为司机不该责怪医生的。
保安瞅准时机上前,司机却被刺激,举着钳子就往顾何朗的方向扑过去。
顾何朗站着没动,他似乎被司机的眼睛魇住了。
两旁没有人上前,有恐惧、有迟疑、有不知所措、有计算。
许信心里一空,将所有情绪理智瞬间抛之脑后。
她不准备挡在顾何朗身前,而是背对即将落下钳子的恐惧,坚定地将人从场内拉了出来。
挨没挨这一钳子?
没有。
只是在电梯口,因为惊惧双脚一绊,差点平地摔。
顾何朗拉着她的手,将人给提了起来。
好吧,或许落荒而逃是个选择。
“叮”电梯门合上——
顾何朗帮她摁下4楼的按钮。
“现在知道怕了?”
许信沉默片刻,放开手,蹲下身。双手抱膝。
“我不是这个意思。”顾何朗手心湿濡,甚至在她放开当下,就止不住地抖,“我只是觉得太危险。”
“你觉得我有心思想危不危险吗?”许信的声音与呼吸溶解在双臂之中,小声且模糊。
顾何朗双手交握,狠狠搓了搓,将对手术的恐惧压下去。却不知道该回答许信什么。
“叮。”4楼到了。
许信想撑起身子,但双腿一软,又坐了回去。
“你还是拉着我吧。”顾何朗右手给徒弟发消息,询问3楼后续情况,交代处理办法,左手强硬地托起许信。
她脑袋空空,其实当下并非恐惧:如果钳子落在了自己身上,会如何?
而是突然想起死亡,6月20日,还有20天。
即使知道:只要当日自己不出门,就能避开灾祸。但面临死亡的逐□□近,不好的猜测总会冒出来。
如果....?
“顾医生,相信命运吗?”
许信没有立刻回病房,而是在电梯口对面一排凳子上坐下。顾何朗坐在旁边,不时回复消息。
“什么命运?”他想了想,却道,“我相信。”
许信稍有吃惊,撑在大腿上的双手互相握紧,眼睛呆呆盯着地面,“还以为医生都是无神论者。”
“生命本身就是个奇迹。如果没有点敬畏之心,会出事的。”顾何朗喟叹,“特别是天才。”
许信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