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传来路雯雯的笑声。
“好了,我知道你已经醒了。”顾何朗帮她拉开车门,仿佛刚才那句‘喜欢’并非出自他口。
许信只得幽幽转醒,装作做样地惶然四顾,实则内心高兴得快从胸腔里蹦出来。
夏季白日极长,此时才临近黄昏。大片大片的火烧云从天的尽头连绵而来。
夕阳的红光照在顾何朗身上,蒙上一层暖色的光晕。他正俯身等她出来,手里捏着自己的病例与挂号单,黑色的短发迎风飘动,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
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围绕周身。
“顾何朗,以前我发现,自己一旦身处某种气氛紧张的正式场合,就容易肚子抽痛。”
许信从车上下来,顾何朗关照她的状态,一边静静听。
“但现在我感觉自己的状态前所未有的好。”她望着远处医院的标志,自嘲道,“但我还是怕的。”
“胃肠神经官能症,又称肠易激综合征,为胃肠道最常见的功能性疾病。以肠道症状为主,患者常有腹痛、腹胀、肠鸣、 腹泻等症状。”
两人走进医院,电梯内只有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许信为好不容易营造出的氛围被破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顾何朗仿佛无所察觉,继续说,“这是正常现象。我不太推荐直接吃药,你可以从减少辛辣食物开始。”
“我们刚才差点能创造一个‘这个杀手不太冷时刻’,结果变成了寻常的医患关系了呢。”许信嗔道。
顾何朗眨眨眼,压低嗓子,用一种古怪得像是占卜婆婆的低沉虚无声音说,“How do you know it's love,if you never been in love before?(你没有谈过恋爱,你怎么知道这是爱?)”
许信愣了下,转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此时此刻,我感觉到了。”
叮-
电梯到了。
顾何朗突然发现许信的眼睛格外漂亮、锋利,澄澈得仿佛能破除一切谎言,直直看进人心里去。
他不禁咽了口口水。
两人接下去几乎一直在沉默,直到医生说,“你是她男朋友吗?”
顾何朗才回过神,点点头。
“轻度骨折,打个石膏就可以了。”医生在病例单上唰唰写下两行字,“去2号窗口缴费。”
顾何朗点头,“好的。”
今天医院人流稀疏,三排金属椅上坐着零零散散数人。他们的脸上都浮着一层疲惫,让人感到沮丧。
顾何朗去缴费,许信环视四周,坐到正蜷缩身体睡在自己膝盖上的青年旁边。
一会儿,顾何朗回来。
旁边的青年也终于醒了过来。
许信起身准备离开,但在看到对方长相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身体也定住不动。
“你没事吧?”顾何朗问。
“我没事。”许信回过神迈步走动,但一步三回头。
这人是之前出租车父亲死去的儿子,是胃溃疡,可能是前期病症。但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顾医生,你能帮我个忙吗?”许信突然站定,问道。
顾何朗看了眼她身后的青年,“胃溃疡只是小病。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但....有某种神经相关的病,前期的病症显现是胃溃疡的吗?”许信抱以侥幸。
顾何朗笑了下,眼睛却极为冷静地观察青年全身细节,不放过任何一处,但还是摇了摇头。
“我们先去把石膏打了,他的事,我之后会询问的。”
许信认真地看着他,“一定喔。”
“一定。”顾何朗点头。
许信打好石膏,在车上坚决要顾何朗在上面用医生风格签名。
顾何朗推脱许久,还是输了,在石膏上留下一行她看不懂的字。
“这肯定不是你名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啊?”坐在前往警局录口供的路上,她不停问。
但这次顾何朗嘴巴很严,怎么问都不说。
“不会写的一句表白吧?”许信故意激他。
然而顾何朗沉稳的摇摇头,保持沉默。
“哼。”许信假装不高兴,但心里确实愈发相信这是一句表白。
两人到警局后,许信将事发经过详细叙述给警察。却得知一件令她感到愤恨的事。
“防卫过当?凭什么说我防卫过当?”许信气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张警官,他要拍我□□,好嘛,是不是等我照片满天飞,然后我被逼跳楼,才能证明当时情况的危急?”
“不要急嘛,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张警官试图安抚她的情绪,“只是说之后可能会有此类纠纷,如果有你刚才医院的单子,我们跟对方调节起来也更容易。”
许信深深呼出一口气,不愿让自己陷入‘失去理智’的老套路中。
但此刻,她确实感受到一种百口莫辩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