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何朗感受到许信的怒气，堪比下一刻会掀桌的程度。于是他拿起菜单翻到最后，招呼服务员为她点了杯可乐。

顺便一说，这杯端上来就能看出没气的可乐，单价20，吸管只是普通的塑料吸管。

唯一值价的，是恰巧听见服务员的碎嘴。

“你还记得她上次过来，连看都不敢看一眼周围。”

“没错没错，看见价格就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一样。丑死了。”

“不会是榜上大款了吧。”

“就那个吧....老是喜欢乖学生那款的，就姓庄的。”

“切，上了个床，眼睛就敢长天上去了。”

顾何朗听了满满一耳朵的嫌贫爱富，端着一杯20块钱的可乐坐回位子，将饮料放到许信手边。

“谢谢。”许信发现后道谢，顺便捋了捋脾气。

“你们怎么不吃？”王晓也不想将场面弄得太难看，她很喜欢也感激许信，“这鱼肉很嫩。”

许信嘬口可乐，摇摇头，“我吃不了，小时候被鱼刺卡过，一直都有阴影。”

王晓挑了下眉，手在桌底下不知操作了什么，外边的服务员立刻进来道，“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那道菜重新上，鱼刺处理下，辛苦你。”王晓保有客气的语气，但显然是叫厨房重新做一道菜。

许信愣了下，看着王晓，一时间想不起对方曾经给自己披毯子、还特意泡红糖水的样子。

“我不吃，你下去吧。”许信冷言。

王晓维持笑意，“毕竟是我请客，叫了你不喜欢的菜，是我的错。”

“我说了，我不吃。你先下去吧。”许信看向服务员。

“客随主便，也别浪费厨师的手艺。”

两人静默对峙，温杭皱起眉头，总觉得事情发展同一开始想象的不同，甚至开始偏航。

一旁的服务员只字未提，手脚轻声地将菜撤了下去。

当包厢大门重新关上，王晓为许信盛了碗鱼汤。

许信看了眼，没动。

“王晓，我们今天来不是想同你吵架的。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庄家不是个金洞，而是个魔窟。”

温杭不想三人不欢而散，对有相同遭遇的人，她始终怀有莫大的善意。

王晓轻笑了声。

“你们怎么不明白。”她望向包厢大门方向，“我和刚才那位女服务员，其实没有本质上的不同。”

“你到底在说什么？你是有选择的，保留的证据足以将庄秋律重新送回监狱。”许信气得一拍桌子，“不是你有钱，就能任意差使社会底层努力工作的人！”

温杭拉了拉她，“好好说话。”

王晓直视她的双眼，眼里含有某种奇怪的包容，眼眶微红，似乎与她生活在截然不同的世界。

“她不是社会底层，她也不需要我的同情。这是她的工作，我没有看不起她，因为我和她是一样的。”

许信抿了下嘴，“我不是那个意思。”

“王晓，小信只是想说，靠一个男人不会实现阶级跨越。更何况你不能因此而无视他当初给你造成的伤害。”

温杭的眼睛也红了。

王晓却摇摇头，嘴角勾起，看向顾何朗，目光悠长恍惚，仿佛透过他在看其他人。

“你知道在事情发生当下，我晕乎乎的，使劲浑身力气推啊、咬啊。”

“但在他眼里都tm跟个狗一样，在外遇到漂亮野狗，呲牙咧嘴，也只是饿得发慌的另一种表达方式。”

温杭忍不住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那夜的无力感似乎重新顺着包厢内的空调冷气，如冰冷的蛇一般蜿蜒而上。

许信看着王晓，无法说话。

“但一切结束后，我蓦地感到死一样的平静。所有害怕、恐惧、愤怒都随着身体的温度在一点点流逝。”

王晓眯起眼睛，飘忽的目光开始向身体里钻，越钻越深，直直看进了自己心里去。

“但当我看见头顶那镶满钻石、华丽无比的吊灯，我就忽然明白——我早早就被钱糟蹋了。”

“为什么！我知道我永远理解不了你的痛苦，强行逼你为女性的未来奋斗，也不算道德。”

许信忍不住哑声质问道，“但是！连时间都无力的事，钱能抹掉伤口吗？能让你愿意和凶手共度余生吗！”

王晓猛地看向她，像濒死的病人渴求医生的解救。如海啸般的求生欲，让她一时间迷失其中。

“我们不是已经身处其中了吗？”

许信失声，“什么意思？”

“女生说只要男的有钱，给小三洗脚也愿意，如果能拿一千万，生一个孩子有什么；工作了，比其他人高点的工资，就说老板的三观就是我的三观，加班自愿陪酒自愿，这是打工人的态度。”

“我们更不应该认命，不是吗？”许信哀叹。

“你不也已经认命了吗？许信，林家当年盗用你的稿子，却用舆论将你打成了抄袭的人。而你如今同他们......不算合作愉快？”

王晓又看向温杭，“你又知道吗？你如今的会计工作，公司也是由庄氏投资建设。你还是在为他们打工。”

“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