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魂儿这个名字听着确实有点儿奇怪。其实,她原本叫红儿。 我们老家那一带,说话口音“红”、“魂”不分。上户口的时候,镇派出所的工作人员正好是个外地来的小青年。他在登记完姐姐白灵儿后,把妹妹红儿的名字听错了,才误记成了“白魂儿”。 “一个灵儿,一个魂儿,合起来是一个灵魂。这名字好奇怪!”登记完,该工作人员还跟旁边的同事调侃一句。 她们姐妹俩长得一模一样,就连高低胖瘦都看不出差别。上三年级的时候,数学课上认识长度单位。老师拿了精确到毫米的尺子,丈量二人身高,竟然一毫米都不差! 再加上两个人一块儿上学,一块儿回家,穿一样的衣服,配一样的鞋子,彼此就像各自的影子一般。 我家跟她们家离得很近。还没上学的时候,我就跟她俩在一块儿玩儿了,因此三个人的关系特别好。 我还经常上她们家里。印象里,白魂儿的娘十分漂亮,还很温柔,说话也细声细气。不像我爹,对我很凶,稍一违背他的意愿,他就拿着棍子追着我打。 可惜的是,这样的场景,在三年级下学期的时候戛然而止。 就在那一年,赵二爷的煤矿塌方,白魂儿她爹正好在井下,于是当场被砸死了。 那个时候,赵二爷承包的古坟下的煤矿已经成了气候,二愣子也再没人喊了。 白魂儿她爹,就在赵二爷的煤矿下做“煤黑子”,挖煤。 因为从来没有见过我娘,在白魂儿的爹出事儿后,童言无畏的我,竟然跟我爹嚷嚷着,说让白魂儿的娘来我家,做我娘。 父亲一听这话,一脚把我踹趴到地上,在我屁股上狠狠地踢了几脚。 要知道,那个时候,我已经蹿成1米6的高儿子了,父亲能一脚把我踹趴地上,可见用的劲儿有多大! 父亲一边踢我,一边骂我:“白眼狼,你娘为生你受了那么大罪,你这么快就把她忘了,还认别人的娘当娘!” 打骂完我后,他自个儿也一屁股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看着父亲如此脆弱的样子,虽然当时不理解,但也跟着哇哇地哭了起来。 我成年以后,每每想起我当时的话,每每感觉无地自容,总感觉百罪难赎,对不起我娘! 白魂儿的娘拿到矿上的钱后没多久,就改嫁走了。两个姐妹自此也分开了,白灵儿跟她妈,白魂儿跟她奶奶。 当然,我们三个人上学都还在一个班,这个没变。 只是渐渐地,二人的穿着差别越来越大。跟着妈妈的白灵儿依然光鲜靓丽如小公主一般,但跟着奶奶的白魂儿穿的衣服渐渐打上了补丁,然后补丁上又摞上补丁...... 好在两个姐妹在学校依然十分要好,并没有因为生活境况的不同而彼此远离。 只是放学后,两个人只能是一东一西,渐行渐远。因此,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玩耍的时间,越来越少。 时间不声不响地来到了四年级下学期。进入夏天,天气越来越热。 一天中午,那是个周末,我爹一大早就出去干活儿了,留下我姐姐盯着我睡午觉。 天实在是太热了,我家却连个电风扇都买不起。我躺在床上,翻来滚去,怎么也睡不着。 过了没多久,我偷偷看我姐姐,已经睡着了,鼻子里也有了轻轻的齁声。 我于是照旧,悄悄地下了床,轻轻地推开门,偷偷地溜了出去。 我本来打算像往常一样,出来后,就直奔村外的红水河。 不过那天外面虽然也热,但有风,不像屋子里那么闷。 夏天的风轻轻吹拂着我在屋里闷得满是汗水的身子,竟感觉有阵阵凉意充盈着每一寸皮肤。 于是我没有马上去河边,而是先在街上溜达了一会儿,竟不知不觉地来到了白魂儿家门口。 我很想找她玩儿,但想到她此刻一定在她奶奶的看管下睡觉呢,就有些泄气。 但我还是轻轻推了一下她家的门。门竟然只是虚掩着的! 我对她家太熟悉了,于是偷偷进入院子,来到她经常睡觉的屋子外面。窗户开着,我斗胆朝里一看。 里面是一张大床,她跟她奶奶一人一侧躺着。 恰好在那个时候,白魂儿一个翻身,竟然睁开了眼睛。 看来她也是在装睡的! 她看到了窗外的我。我给她递了个脸色,她就悄悄起身出来。 我们出了大门,就手拉着手,远远跑开了。 “魂儿,你想玩儿什么?” “就两个人,玩儿啥都没意思,咱们三个人好久没在一起了!” 我知道她说的第三个人是她的姐姐。别说魂儿,就连我,那阵子做梦都是过去我们三个人在一起玩儿的场景呢。 “是啊!可是,可是我听说你姐姐搬家了。新房子还装上了那个什么,能吹冷风的机器! 这样热的天气,一打开它,屋里就跟春天一样凉快!她肯定在家睡觉呢!” 我说到这里,看魂儿的脸,有些失望,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慌忙改口到:“要不咱们去她家门口看看吧!说不定她也像咱俩一样悄悄溜出来了呢!” 尽管,我对这样的情况没有抱多大希望。 “好啊,好啊,咱这就去,”白魂儿拍着手,马上又恢复了一贯的笑容。 看着她脸上的笑,我人生中竟第一次有了男女之别。 我发觉面前笑靥如花的魂儿,美丽极了!一瞬间,我整个人都陷进了这浅浅笑意之中。 我这个时候再拉着魂儿,浑身就如同被电击了一般酥麻。不过,那是十分愉悦的酥麻。 我们兴冲冲地朝灵儿新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