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脸色惨白,抱着手臂直打哆嗦,再也不敢回头了,埋头快步朝庆灵村的方向奔跑。
似乎越来越多看不见的眼睛在暗处睁开,接二连三看向江眠,朝他耳边轻轻吹着冷气,月光好像也变得愈发暗淡。
黑暗就像数万只无形而粘腻的手,玩味地摩挲着江眠血红的衣摆,想要慢条斯理将他收拢入怀,一点一点吞噬殆尽。
小寡夫又冷又疼,害怕得险些无法呼吸,可脚步片刻不停。他狠狠咬破舌尖,就着这股直冲脑门的铁锈味,逼迫自己打起精神。
人在极度恐惧之下,总会有些不一样的。
他的红绣鞋沾满泥污,终于踏进了村里的泥土路。村中人养的那些黑狗听见动静,正要起身狂吠,又忽然像是被什么极为可怖的存在所威慑,瑟缩着后退,发出短促可怜的哀鸣,彻底没了胆气。
而江眠一把“推开”晏家大门,哆嗦着搬来木桩子顶住门口,随后冲进堂屋翻找火石和蜡烛。
晏家穷,用不起油灯,只剩下几根没燃尽的蜡烛,不知道被藏去了哪里。
恰好起夜的晏老太太遇到江眠,被吓得险些晕过去,嚎叫道:“鬼啊——!”
家里有人,江眠腰板一下子挺了起来。
他哪里还顾得上尊老敬孝,这几日被老太太磋磨得差点没了命,他只想活。
小寡夫眼里含着一包泪,嘴上却半点不饶人:“鬼你个头,我没死!倒是被你扔进乱葬岗差点冻死了,我要穿夹袄,我要蜡烛,我要柴火!”
江眠依然浑身发着抖,黯淡的月色照不进堂屋,只能隐约看见他眸子泪光盈盈。
黑暗里的窥伺仍未消逝,小寡夫死命攥紧了衣角,是被吓得不行了,在强装泼辣呢。
但晏老太哪里见过这阵仗,她被镇在原地,好半天没说话。
于是江眠又冲进厨房,哆嗦着拿了菜刀和擀面杖。
他嗓音柔软还带着哭腔,可讲出来的话却怎么也不像个良家夫郎:“我被骗嫁来你们晏家,什么也不懂,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就罢,你们两个老不死地还想把我也杀了!你们哪里是老实人家,怕不是专门杀了亲儿孙卖钱的包子铺!”
话音未落,他耳边就传来一声很轻的嗤笑。
江眠吓得小脸发白,把菜刀往桌案上一剁,也不知是要威胁人家老太太,还是威胁……那个眼不见的坏人。
而晏老太大那叫一个怒目圆瞪,口大口喘着气,好半天才厉声回道:“好啊你个克夫的贱人灾星,刚进门就把你男人儿子都克死,还敢跟老娘置气?!花了我晏家五两白银,不会打猎不会下地,就知道吃白饭,口气倒是不小!”
“我哪来的儿子,晏寒时什么时候成我的种了?!”江眠拔不出深陷进桌子里的菜刀,只能拿着擀面杖指向晏老太不让她靠近,一边像发疯似的据理力争,一边单手使劲翻找出了火石和蜡烛,“那个痴傻汉子早就臭了,我嫁进来那晚,隔着两个屋都能闻见味……”
可他话还没说完,喉咙就像是被看不见的手狠狠掐紧了,犹如惩罚。他怎么都出不了声。
江眠哪里能反抗这诡异的东西,咬着唇没再跟婆婆吵下去,赶紧扭头抱着火石跑回了婚房,将门用力拴紧。
晏老太也害怕靠近这发了疯的小寡夫,又不服气,隔着一道门,嘴上还在恨恨叫骂。
可她不会知道,江眠脸色愈发白了,背靠房门,低低咳嗽着想要点燃蜡烛,但手又冷又僵,止不住发抖,怎么也点不着。
他眼里蓄的泪终于哗啦啦全落了下来,偏偏之前被掐了喉咙,不敢大声哭,只能小声说:“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
晶莹泪水滴落在粗制滥造的喜服上,晕染出一片深红。
仿佛是看他哭得实在太可怜,蜡烛终于缓缓燃起,冰冷空气多了一丝热意。
江眠并没有放松警惕,因为蜡烛点亮不了一个屋子。
湿漉漉的视线扫过桌案的阴影,洗脚盆底下,漏风的窗边……好像都有人在看他。
他鼓起勇气,试图将找来的蜡烛全部点燃,摆在屋子四角。
可最后那一根蜡烛,总是在燃起来的瞬间,就被一阵阴风吹灭。
外头晏老太的叫骂,把晏老头也给骂醒了,他们回屋里继续吵架。婚房这边,反而变得安静又瘆人。
江眠更加不敢放弃,咬紧唇坚持划着火石,可那窥伺着他的存在却没了耐心。
他手臂却忽然格外沉重,像是被什么冰冷至极的黏糊东西缠住了。小寡夫吓得不行,喉咙里发出一声细细的哭腔,干脆拿两根蜡烛放在一起点。
随后他纤细的手腕居然被缠得更紧,甚至缓缓拉开了一些。
就是不给他点完蜡烛,明目张胆地欺负人。
江眠眨了眨沾满泪珠的睫毛,怔怔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的双手。
这个拿他取乐的东西是真实存在的。
庆灵村的规矩是真实存在的。
他在夜里出门了,还把坏东西带回了晏家。
小寡夫无力地坐下来,蜷缩在火光微弱的蜡烛旁边,却忽然被看不见的手缓缓拉起裤脚。
白皙娇气的小腿和膝盖上,全是青紫色的淤伤。这是他被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