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通往郊区的石子路面上躺着一大滩深蓝色的粘液,散发着淡淡的恶臭和腐烂气息,一直延伸到远方。 终于找到口水了。 口水正在融化它所在的一小片地面,石子、泥土和灰尘融到了一起,滋滋作响。瑞文捏着鼻子,俯身仔细观察,发现里面混合着几根纯黑色的猫毛。 毛发纤维在强酸液体中依旧倔强地保持原型,没有被完全侵蚀变形。 看来,玛丽真的是被野狗叼走了,这下凶多吉少。野狗算是一种烈日生物,它们躲避日晒的方法是撕裂空间,创造出一条日光照射不进的裂缝,躲入其中,常人根本无法察觉到裂缝的存在,这也是它们捕食的一种方式。 躲藏在空间裂缝中的野狗无视物理法则,这也能解释为什么玛丽会从家里凭空消失。 瑞文的脑海中突然涌上了一股不知名的狂热,心跳莫名地加快了速度—— “偏执的天国”居然好巧不巧地开始作祟了。 “你觉得玛丽还活着吗,瑞文......瑞文?” 跟上来的助手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 瑞文回过头,怔怔地看着他,黑色的双眸微微发蓝。 一股微弱的电流自他后脑窜过,麻痹了他的神经元,让面部肌肉微微抽搐。 然后,逐渐支配了身体。 他能看见自己的双手缓缓抬起,用卡梅隆的手帕擦了擦腹部的血,止不住颤栗地指向粘液延伸的方向,语气异常兴奋地低喃起来: “卡梅隆,我们往那边去。” 粘液延伸的方向是南面,一大片种植焦麦的黑色麦田。 “我不觉得那是个好主意,瑞文。正午快到了,我们先回去吧。” “不,那边,那边!你看见了吗?” 瑞文伸直了手臂,仿佛要越过黑压压的麦田指向更远处的什么东西。 那里,遥遥远空中,有一座虚幻的天城浮现在他的眼底。 前所未有的清晰,前所未有的近。他能感到眼眶因某种强烈的狂热感而湿润,声音仿佛不属于自己。 “我什么都没看见。” “那!天国,它就像,它就像我梦里的追逐!我的灵魂渴求着那里!” 瑞文不由自主地迈开步子,朝着那座不存在之城走去,自己的嘴唇因渴望而干涸。 他的脚步逐渐变为了奔跑,变为了狂奔,留下卡梅隆一脸懵地站在原地。 “疯了......” 眼见已没有任何阻止的机会,他也拔腿朝同一个方向跑去。 街道和树影从身侧快速掠过。 那座虚幻的天国静静浮在空中,那些空中浮台,那一道道石柱和栏杆。 刚被擦干的伤口再次裂开,外视藤壶们欢快扭动着,瑞文再次借用藤壶们的眼睛,追踪着地上发光的痕迹,仿佛那是前人用来引路的足印。 身体有种错位感,精神服从于肉体的错位,但他并不在意。 哦,不,不要误会,他对自己嗤笑道。 我不是在逃跑,我不是在逃避,只是想到达那里,到达天国。 蓝色的口水一直延伸着,掠过南部被晒得焦黑的谷仓,远处是那片辽阔的黑色麦田,一颗颗黑色的麦穗向天国伸展,摇曳,仿佛无数只要将它从天上拽下来的小手。 “等等,停下!” 瑞文仿佛看见那座天城为躲避地面而飘远了些,仿佛随时都要飞走。 不论自己怎么追赶,两者间的相对距离都没有改变。 唉,这个绝望的地方,这片绝望的地面。每天没有生活,只有生存可言,人们日复一日麻木地重复着同样的事情。 瑞文想起了那个不愿醒来的美梦,那个远离烈日的美梦。 梦中妹妹的脸和天国重合在了一起。 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和他有几分相似的鼻梁、黑发和双眼,眼中盈满泪水,失声痛哭着。 为什么要哭呢,你在那边过得不好吗? 瑞文不解地自言自语,向那张虚幻的脸庞伸出双手,妹妹瞬间碎裂成无数黑渣。 滚烫的泪痕从自己的脸颊爬下。 漆黑的麦田中央有一团不断变换着形状的黑雾,蓝色口水星星点点地延伸到那里。 天国就漂浮在其上,可是自己够不着。 这时,“嗜绿症”居然也发作了,渴求天国和绿色的冲动同时在脑内爆发,炸碎了瑞文的一切其他思想。 快到正午了,可他浑然不觉,胡乱地伸出双手向前抓着,够着。后颈处一阵躁动,仿佛有一对畸形的翅膀要从中破体而出。 眼前的天国敞开门扉,从中淙淙流淌出绿色的瀑布。 天国,绿色,绿、绿色的天国...... 黑雾逐渐浓郁起来,骇人的咆哮从中溢出。天国的轮廓逐渐暗淡,天空由橘红逐渐转为炽红。 一轮烈阳自无物中缓缓降落,悬在了奥贝伦上空,悬在了蚂蚁般细小的自己头顶。 绿色的天国,绿色的天国...... “绿色的天国。” 谁?瑞文猛然睁眼—— 放眼望去,一片滚烫的红。 天国已然化为乌有,只剩下鲜红。 阳光倾泻而下,最初只是黑色麦田中央的一个光点,迅速扩张为巨大的光柱,携着滚滚热浪而来。麦秆开始劈啪作响,鼻腔中传来了头发和眉毛的焦味...... “当心!” 卡梅隆冲到了瑞文背后,用力向前一推。 失重过程中,瑞文感受到了时空的微弱扭曲。他看见一只野狗从黑暗中冒出头来,巨大的爪子,赤红的双眼,钴蓝的长舌...... 黑暗抢在地面之前将他接住,笼罩。 滴!滴!滴! “手术非常成功,患者体内异物已取出,并无大碍......”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