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文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床沿上根本没有什么人脸,只是麦秆间的空隙刚好形成了排列相似的几个空洞,乍一看像一张呐喊的脸孔。 他又在屋内仔细观察起来,发现从石砖的纹路上、茶几的木纹上、桌面的墨迹和血迹之间,都能隐隐约约地辨认出许多接近人脸的形状,细看下并不像,但粗略观察下,的确有数百张脸孔一起盯着你的发毛感。 这种无害的自然“恶作剧”,在奥贝伦算是相当稀少了。侦探松了一口气,反倒因此安心起来。 他把箱子给拖了出来,是一口黑色的小木箱,锁扣很松,一掰就开。 箱子内部,静静地躺着一副黑色面具。反射冷光的黑色材质在奥贝伦并不多见,样式也相当奇特,给人一种硬朗的机械感。 不论东西是什么,拿走再说,后果自负,这是奥贝伦不成文的硬规矩之一。可是这次,瑞文却感觉不能随便从屋子里拿走任何东西。这间屋子里的所有物件仿佛是一个整体,保持着奇异的平衡,拿走任意一样也许都会让这间屋子赋予自己的的安心感连同卡之印的效果一起消失。 最后,他还是把箱子合上,推回了床底。再次仔细地确认过门口的痕迹,包括野草的长度和长势之后,他初步断定自己至少是最近一个月内第一个来到这里的人,短期内应该不会被干扰。 但,世事无绝对,瑞文的脑海中逐渐浮现出了马上在这里施展“蚀刻之刻”的想法。 事实上,自己离家时,好像已经在不经意间做好了再也回不去的准备。 比如,自己平时一定不会忘记带皮夹出门,但今天却把皮夹落在了家里。 又比如自己鬼使神差地把那瓶夜蛾粉末给揣进了口袋。 再比如,自己叮嘱金的那几句话里,混入了一句顺口而出的“不用准备我的晨昏餐了。” 也好。瑞文自认不是一个擅长说再见的人。他很清楚,错误施咒比较严重的后果之一是直接自爆,炸成一滩血水和碎骨头渣。 时间应该已经接近晨昏三点。瑞文取出装着夜蛾粉末的小瓶,小心地将三分之一倒在手心上——异咒在他开始第一个步骤时已在脑海中完全成型,他所选择的“风”符号被置于思绪旋涡的中心,闪烁着幽幽的绿色光芒。 他仿佛能透过“ו”在脑海中占据的空隙,看见那边洁白的病房,窗台上那个线条流畅的绿色花瓶,一朵洁白的晨昏花在其中天真而坚强地开放着。 而他现在要做的是透过通道将其掠夺,转移至自己的手心,以吞噬为仪,将存在交换至彼界! 脑海中并未浮现出任何其他异语,或者不应存在的怪东西,但他看见那朵花瓶中的晨昏花开始变形、挣扎,慢慢地转移,被自重重空间法则中劫掠,最终,无力地嵌在了他手心的夜蛾粉末中,形态已经濒临破碎。 吞噬是“蚀刻”中最重要的概念,它象征着施术者的强大和包容,以不可抗拒之姿,侵入、融入彼界。 瑞文深吸一气,缓缓将两界的混合物送入口中,它们在口腔中融合,纠缠,将夜的漆黑送入眼眶。 ............ 与此同时,多罗莉丝太太的窗台上。 “黑猫”玛丽竖起耳朵,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胡须抖动了几下,开始蹲在窗台上舔毛。 真是美好的一天,和煦的阳光滋养着每一缕高贵的纯黑毛发,每一根神圣的爪子!待会出门抓只风魔鸟吃好了,那些聒噪的低等生物哪都不好,就是好吃,肉质鲜美。只要把每颗牙齿都舔干净,多罗莉丝太太压根不会察觉。 突然,她的耳朵不自然地动了一下,一股不自然的异界波动自耳廓边缘旋转落入耳膜中心。 “乌撒在上!”她的声音慵懒而嘶哑,咕哝着只有同类才能听懂的语言:“又是哪个愚蠢的人类在附近玩异术?” “喵,算了,待会向夜会的肉球长老汇报一声就行,由他们上报乌撒初审议会记录在案。”她悠闲地卷起尾巴,准备在阳光下团起来:“高贵的哈斯特尔现在需要补美容觉......” “玛丽!宝贝,是,是你在说话吗?”多罗莉丝太太不可置信的声音突然从床边传来。 喵!!! 玛丽瞬间炸毛,差点蹦到天花板上去。自己的女主人坐在床边,一个劲地揉着眼睛和耳朵,赘皮晃来晃去。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说起来,昨天她好像搞了件恶心的新遗产回家,隔着袋子,玛丽都能闻到那股同类惨遭杀害的不快气味。 “喵,喵,喵!”玛丽机械性地重复着猫叫,试图萌混过关。 尽管听起来更像只蠢到爆的刺蹼鸭,也只有自家女主人会觉得可爱。 多罗莉丝太太放下了双手,定睛看着自家的宠物“黑猫”。她的右眼,变成了闪烁明亮光辉的竖瞳。 ............ 瑞文睁开了眼睛。轻吻眼球的凉爽夜风让他差点忍不住落下泪来! 夜空在他头顶静静眨着眼睛,夜风挟着修剪青草的清香吹入鼻腔。街道上一片灯火通明,他行走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身穿一套整洁的白衬衫,仿西装长裤,博物馆讲解员的名牌收在口袋里,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公文包,里面是一台黑色的笔记本电脑、一副耳机、一套文具和一个保温壶,还有一叠沉甸甸的博物馆小册子。 他用颤抖的手指抽出其中一份,上面用好看的花体字写着:“与历史对话:沙海文明巡回展”。 他成功了!他终于如愿以偿进入了梦境! 尽管,只能逗留短短五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