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瑞文怎么都睡不着。 一合上眼皮,他的眼底就立刻染成鲜绿色,那座绿色的天城浮在自己头顶,更高处是俯视着自己的绿色太阳,越来越近,热力和引力将一切粉碎,崩毁为绿色的碎块。 在失重中,他每次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被再度贯穿,从人堕化为怪物,再堕化为更加可怖的事物。 他咒骂着从床上弹起来,踢了房门两脚,把门踢开,接了点净化水,却发现里面长了点绿毛,取代了平时常见的“血丝”。 瑞文有种想一口咬破手指,或一头撞到门上的冲动,他担心自己的血液会不会也是绿色的。 “凯夏?凯夏!” 脑子里的女孩没有回应自己的呐喊。 心烦意乱之下,他从花瓶里揪下一朵鲜花塞进嘴里,手握五响左轮,直接趴在书桌上沉入了梦者之屋。 通往梦者之屋的那条杂物河流也是紊乱的。时钟上的所有数字都变成了“∞”,报时鸟一刻不停地伸缩,电报机里吐出的所有东西都杂乱无章,瑞文看见一架巨大的钢琴从头顶飞过,琴键上遍布惨绿的指纹,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刺耳的音乐。 “咚!”地一声,他掉到了一朵长霉的绿蘑菇上,沾了一身粘液。 天空就像一锅浑浊的绿汤,漂浮着恶心的泡沫和浮渣,反射肥皂水般令人作呕的颜色。远山仿佛张牙舞爪的暗绿火焰。 嘶......虽然脱离了幻觉影响,但直面“永恒的永恒”似乎给自己留下了永久性的精神损伤,就连逃进这里都无法幸免。 瑞文泄气地拿起五响左轮,对准太阳穴,“砰”的一枪,又把自己给送了回去。 视线中模模糊糊地映出了金的正脸。 “瑞文先生,您还好吧?” “我刚听见您踹门。” 对方深棕里带点绿的眼睛让瑞文有些不适。他用右手摸索着打开收音机,调到舒缓音乐的频道,试图用蓝草音乐抚平精神上的伤痕,把《奥贝伦贵族议会法》盖到了脸上。 “金......帮我在纸上写两组数字,每组六个,第一组每个数字不超过1800,第二组不超过30。” 第一组数字是《奥贝伦贵族议会法》的总页数,第二组是每页的行数。 据说,人在精神不稳定的时候能靠这种暗码游戏平复心情,自己是真的有些走投无路,才会想用这种不靠谱的办法保持冷静。 金把写了数字的纸递到了自己眼前: 394 28 504 1356 87 1020 3 4 5 6 7 8 “我只是随便想的。”看见对方盯着第二行数字看,金忙补充道。 瑞文轻轻点了两下头,慢慢翻开相应的页数,寻找对应行数的第一个词,写在纸上: 给,亲人,一个,拥抱,或,耳光 瑞文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他重新翻到《奥贝伦贵族议会法》第1356页第6行,发现上面完整的句子是“若在特定情况下,可以逮捕那些在公共场所拥抱的人。”横跨第5到第6行,为新德市洛里达区的区法。 第1020第8行开始,完整的句子是“耳光被视为一种可被起诉的犯罪行为,可以蓄意伤害或性侵犯量刑。”这一条是欧克拉区的法律。 也......在情理之中。《奥贝伦贵族议会法》1000页打后,都是新德市13区的区法,吃饱了撑的产物,当中什么离奇古怪的东西都有,甚至还存在禁止在移动中车辆中使用假牙,或不准在外带咖啡里放糖之类的怪条例。 他完全没想到随机组成的句子会这么通顺,而且读起来文绉绉的,像是个给自己的建议。 啪的一声,黑色硬壳书被合上了。 “金,转过来。” “呃?” “转过来。” 瑞文掰了一下指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透过水杯上的蒸汽严肃地盯着老实转过来的红发小伙子,眉头一点点皱起。 然后,牢牢给了这个老实巴交的家伙一个拥抱。 ............ 捷特把黑扑克制服披在肩上,缓慢巡视于朗姆酒加工厂和附近的几座厂房之间。工业酒精储存仓紧挨着保安间,旁边是小型食用加工厂,后者是奥贝伦地表几间小型药厂的咳药水调味品和药片糖衣原料。 绝大部分工人会在正午离开,少数会轮班查看糖蜜储存罐的压力仪表。那个大型通风口位于糖蜜罐接近顶端的位置,有一条直梯加一小圈防护平台。 一直没人来查看朗姆酒加工厂,他感觉自己闲得慌。 正午的阳光在周身凝结成小火苗,捷特把它们轻松地团成球,像泡泡糖一样送进嘴里,很快就被“刍狗的忠诚”吸收,融化在了舌头的花纹上。 远处传来了27式喷气飞行器的轰鸣声,一队飞行部队在白炽中起飞,低空盘旋,机尾喷出青白色的火焰。 这支部队是斯帕德公司的数十支演练队之一,专门负责正午试飞,以测试引擎和耐热漆的效能,是个超高危职业,月薪在一万到两万烈洋间浮动。 “酷!”捷特看着自己的“同类”们,低低地吹了声口哨,右手敬了个飞行军礼,他看见其中一架飞机的机翼上用高级耐热漆喷了自己喜欢的卡通角色。 “很高兴看见你在天上,卡萨兔。”他对着那架低空掠过的27自言自语道。 会飞的卡萨兔和红衣女郎是男人们的浪漫。 突然,随着一声闷响,那架喷气机的尾翼发生了微小的爆炸,火光迅速蔓延整个机身,被瞬间烧焦的卡萨兔脱离队伍,斜斜地朝城外南部坠落。 白炽间掠过数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