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搞错...... 眼前的画面迅速晕开,被明亮的鲜黄色取代。 深色严重剥落的墙壁,黑色隔热地板,拉着三层隔热板的窗户和简陋的床铺。 电表上的计费手指晃悠着,日历上鲜红的数字显示着: 烈日155年3月10日。 瑞文以第三人称视角看见“自己”戴着蓝色睡帽窝在床上,五官痛苦地缩在一起,床单上尽是斑斑鲜血。 那是醒来前的自己。 黑影一点点自窗缝内滑入,在房屋的角落里慢慢凝聚成人形。还是那个人,还是那把漆黑的手枪。 “等等!不,等等!” 瑞文下意识喊了出声,试图将“自己”给吵醒,可这无济于事。黑影慢慢移到了“自己”的床边,举起了手枪,枪口对准“自己”的眉心。 砰! 眼前的画面再次蒸腾、扭曲。 没有墙壁、没有地面、没有窗户,什么都没有。 黑影就在自己的对面,面对自己,举起漆黑的手枪,缓缓抵上了自己的太阳穴。 “等等!” 砰! 第三声枪响让空间像玻璃般碎裂。 怎么会是这样?瑞文在缓缓坠向空无时对自己喃喃道。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那道黑影,分明就是自己的样子。 自己杀了自己?所有的自己? 那,现在的自己又是谁? 叩!瑞文的后脑勺突然撞到了地面。眼前的天空在一瞬间被撞散架了一下,慢慢地又凝聚起来。 他和埃尔斯巴里广场上的所有男女一样躺倒在地上,所有人的嘴角都略为咧开,包括他自己。那些悠悠转醒的人们沉浸在狂欢的余韵中,许多人以奇怪的组合交叠在一起,男女、男男、女女,拥抱彼此,亲吻彼此的嘴唇,庆典的食物、彩旗和鲜花散落在他们身上,空气中弥漫着孢子的气味,来自那些满地都是的迷幻蘑菇,还有他自己嘴里的碎屑。 他想移动四肢,却发现绵软得无法动弹。成百上千熟睡或缠绵身体组成的温暖河流中,只有一人依旧站立。 夜女士站在他们当中,任由上百道温热的呼吸拂动她红色的裙摆,用母亲般温柔慈悲的目光看着她的上百个“孩子”们,慢慢走到了自己的身前。 “不要害怕,孩子。”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羽毛挠着自己的耳朵,红润的嘴唇蠕动着,教任何人都无法抑制亲吻其上的欲望。 他们这么做了,像母亲和孩子一般,在再次纠缠起的人堆之间。 “那些都是真的吗?”瑞文问话的声音仿佛来自远方,几乎无法听见,全靠贴在一起的嘴唇传递语言信息。 夜女士温柔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夜晚的尸骸’不会说谎,只会复述,复述你潜意识最深最软的那个地方。你的欲求,你生命中最后的话语。” “我的欲求是死亡?”瑞文自嘲般反问道,沉默了一会。 “......这里看起来就像个大型不良派对现场。” “我知道。”夜女士慢慢退开,半蹲在他身前。 “他们都磕高了吗?” “是的。” “我呢?” “也是。” “那些都是真的吗?”他冷不防又问道。 “是的。” 瑞文扬起得逞般的微笑,扭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上面空荡荡的,一条伤痕都没有。自己刚才在幻境中又陷入了幻觉。 他不禁失声笑了起来,感觉就像磕了药般,瘾君子版盗梦空间—— 只有死亡才是出路。 夜晚死了,太阳死了,然后,他死了。 下一秒,瑞文掏出五响左轮,对准夜夫人的眉心就是三枪。 砰砰砰! 夜夫人的身体自眉心处逸散开来,仿佛一颗被打散的水滴,笑吟吟地在不远处重聚了起来。 “不要害怕,孩子。不要害怕。” 对于她的话,瑞文只用笑声回应。慢慢地,冷笑成了大笑,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控制不住,只觉得自己经历的一切,眼前的一切全都荒诞至极。 为什么自己连自己都想杀。 晨昏的阳光慢慢覆上了影子城镇的地面,天空和街道像梦幻的奶油蛋糕般被迅速晒化。转眼之间,整座女巫的城镇就凭空消失在了眼前。两把火松木椅子静静倚靠在两百米开外的地方,像两个彼此需要的小小魂灵挨在一起。 映入眼帘的,是旷野中成百上千颗白色的小石头。它们被整整齐齐地排放在荒草上,每一颗石头上都刻着一个人或一对男女的名字。 巴里——苏西 克劳德——艾拉 霍普——珍妮莎 奥利佛——薇拉 一阵热风吹来,荒草微微拂动。不会说话的石头们如同小小的墓碑,静静躺着,注视着明黄带有血丝的奥贝伦天空。 “凯夏,你说,我该怎么和小雪解释,一直以来陪伴她的是个死人,死得透透的家伙......连皮套里究竟是个什么都不清楚?” 对于心中女孩的沉默,瑞文回以一阵失魂落魄的苦笑。他慢慢地活动了一下四肢,掰了掰每一个指关节,确认它们都还能用,掐了掐脸颊,在脸上拍了两下,把防风镜重新往脸上一戴。 最后,又用拇指抚弄了一下干涸的嘴唇,擦下来一点暗红色的印渍。 “算了,权当大梦一场。” 他孤身一人在旷野中心自言自语着,揉了揉眼睛,灌进鼻子里的热风让他打了个大喷嚏。 “回去吧!多罗莉丝婆婆的奶油炖菜在锅里咕嘟着,隔这么远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