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其他人对我父亲的评价。”小女孩的神色突然变得有点复杂,“直到那一天,我爸爸忘记来接我了。” “就是你日记里看到的那一天,但是那天还有一些事情,是那个‘我’没有的记忆。” 小女孩将头转向杨千凌。 “负责给教室锁门的人并不是我,所以我只好去保安室等人来接。” “当天值班的保安是一个看上去不是很老的人。” “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他的具体面容了,只记得他只是让我站在保安室的门口,完全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 “学校门口,高大的树木在天空环拱相抱,落叶纷纷,地上打着卷的枯叶被风吹得不停翻滚。” “我看着地上的枯叶发了会儿呆,然后保安室里传来了声音。” “‘喂,小姑娘。’我朝着声音看去,一个白的的陶瓷杯挡住了视线,声音就是从那里面发出来的。” “和我父亲的不同,他的语气没有一点感情,一个年幼的女孩也能轻易辨别出其中的嘲弄意味。” “我感觉到不舒服,所以我没有回答。” “但是他似乎不在乎我回不回答,而是继续开口。” “‘你爸爸,就是那个矮子吧。’” “矮子?我当然明白矮子是什么意思,直到那时,我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可以几乎平视我的父亲了。” “没错,我的父亲就是一个矮子。但是在小女孩的世界里,矮子是没有恶意的一个词,它只是一个形容词,就和说别人的脸像鸡蛋没什么区别。” “‘是的,他就是我的爸爸。’哪怕保安没有明说是谁,我也能确定那就是在说我的父亲。” “‘嘿,你的爸爸。’陶瓷杯子上面突然冒出一张脸,我只记得他嘴边的一颗痣,上面还有一根长长的毛。” “后面他说的话我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对我描述了一个我从来没想过的父亲形象。” “他的语气相当笃定,一些描述甚至详细到了细节。” “我很生气,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他告诉我,这个镇上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该死的矮子是怎么发家的,甚至在老婆尸骨未寒时就娶了个新的。他只是进行了想象,但是实际情况只会比他描述地更加让我无法接受。” “我完全没法反驳,因为父亲在家里的表现,确实能和他说的那些事情联系起来。” “他最后露出了一个诡计得逞的笑容,欣赏着我脸上的表情。” “我当时甚至没意识到他说的‘老婆尸骨未寒’是什么意思。我想遁地,想隐身,可是这个世界太亮了,我像被剥光了衣服暴于众人的视野之下,无处躲藏。” “父亲来了之后,保安就躲起来了,但是他的话没有躲起来。” “那些话在我耳边嘈杂一片,嗡嗡作响,怎么也甩不掉,甚至会追进梦中。” “我完全无法控制我自己,我脑子里剩下的想法只有一个,我必须要知道我父亲到底在干什么。” “我发自真心地相信他在干一件大事,而我已经忍不了了,我必须得去帮他提前揭晓他的成果,帮他去告诉这个小镇,他根本不是什么坏人。” “天随我愿?或者是恶魔替我打开了门?反正当天晚上,父亲和我的后妈不知为何出去了,而他的房间门是开着的,我溜进了他的房间。” 小女孩说到这里,头微微低了下去,她似乎也要回忆一下当时看到的景象。 “那个房间里的东西和之前一模一样,我不是没去过父亲的房间。” “但是味道并不一样。” “我循着味道移开了卧室的床,看到了我的‘母亲’。” “我碎成一块一块的‘母亲’。” “你们不要误会,我的‘母亲’并不是死于父亲之手,他后面哪怕是那么痛恨我的母亲,也仍然爱着她,绝对不会对她下手。” “将我的母亲分割成一块一块很可能是恶魔的要求——当然,这个是我猜的。”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当时的我,看到这个场面,彻底陷入了慌乱之中,而也就是在这时,我听到我的父亲和后妈都回来了。” “我做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我将碎成一块一块的母亲装了起来,把床推回去后,把我的母亲带回了我的房间,藏在了衣柜里。” “那里面都是我最喜欢的衣服,我希望母亲不会怪我。” “哪怕我年龄再小,也知道她已经死了,我手上的血,衣柜里飘出来的味道,都在提醒着我这件事。” “我的后妈为了展现她对我的爱,按惯例来看我,但是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我手上的血。” “可惜她的尖叫给她带来的只有生命的提前结束。” “她匆匆去找了我的父亲,我的父亲很快到来了,他一下子就锁定了我的衣柜,发现了被我转移的‘母亲’。” “但是他居然没有生气,而是一脸温和地让我在房间里乖乖等着,然后将我母亲的尸体带走了。” “后面发生了什么我没有亲眼看到,但是我知道,我的‘后妈’被献祭了,却没有唤回我的母亲。” “父亲给我请了长假,那些日子我都呆在家里,好在还有书可以看看,能让我短暂脱离现实。” “只是,每次我接近衣柜,那股若有若无的味道,都会将我拉拽回来。” “我生前的最后一个晚上,我的父亲已经彻底陷入了疯狂。” “他脸色狰狞地在家里走来走去,鞋子摩擦地面的声音不断冲击着我的神经。” “我实在是太害怕了,就走了出去。” “他看到我之后,总算是下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