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牛借过徐恒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然后没给徐恒开口说话的机会,就转身离开,并示意他跟上。 徐恒有点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了上去。 天牛径直走到了楼下,他的车并没有熄火,看样子是早就打算好了要带徐恒出去。 徐恒也没吭声,坐进了副驾驶位。 天色已经很晚,这个世界的人晚上出门的欲望还挺强烈,和白天的人数相比并不算少。 “青阳山,整个镇上风水最好的地方,建好了墓园,再往北十公里,就是唯一的殡仪馆,那块地方已经不住人了。”天牛一边开车一边开始说话,“我这算是第二次来。” 徐恒本来打算休息,听到这里立刻打起了精神。 “第一次来的时候是二十年前的春天,那时候哪里有这么好的路,野花在路上竞相开放,金盏菊,紫花地丁,碎米荠,还有些说不上名字的花草,一片片,一丛丛,一簇簇。果树林的黝黑枝条也泛出青色,桃枝、梨枝和杏树枝都拱出了嫩嫩的芽儿。” “空气愈发湿润,恰巧刚下过雨,连冻了一个冬天的土地,都变得暄软,有股土泥淡淡的熏香,踏上去黏黏的,沾沾的,如融化的眼泪。” “我从市里买了几束不知名的花——说起来,我觉得有可能是前一天扒拉下来的——顺着西南角进入墓园,找了半天,才找到我的目的地——蜀绣园倒数第二排角落,那里的墓地理论上来说还没出售,但是却已经埋着一个生命。” “墓园刚好是那年之前一年建起来的。死去者的亲属说看着我难受。所以只允许我远远地看着那边,看着被葬在了这块青山绿水之间的生命。” 天牛停下了车,示意徐恒跟上。 这具被埋着的尸体显然不可能是林清水,她死于20年前,并且应该“尸骨无存”。 看来自己已经接近一个关键线索了。 天牛领着徐恒来到一块墓碑前,这块墓碑长满杂草,天牛拔了许久,把墓碑清理干净了。 “还好后来我攒够了钱,把这里买下来了。” 这是一块白色大理石,简洁、朴素,嵌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美丽蝴蝶。 墓碑中间是空白,下面有一行小字。 【这里睡着一个不曾拥有姓名的人】 “她是关井泉和林清水的孩子。” 天牛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抚摸光滑的墓碑,好似那是一双洁白莹润的手。 他闭上了眼睛,开始轻轻哼歌。 风声如咽,树林深处“哗哗”作响,好像回应着眼前人的呼唤。 天牛拍了拍墓碑,停下了哼唱,再次开口。 “高三那年,关井泉和林清水越线了,这件事只有几个人知道,其中包括楼海。” “或者说,只有我们那个小自习室的人知道这件事,大家一起想办法,在土医生那边帮林清水完成了堕胎,我于心不忍,自告奋勇处理死婴,把她带到这里埋了下去。” 徐恒的注意力此时已经完全转移,他发现墓碑左侧,影影绰绰,好像有个男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