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便要嫁到呼衍去了。 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小荷塘,也见不到大玥的民间,见不到话本子里描绘过的那些繁华与热闹。 她从出生起,便一直住在披香殿里,从未离开过宫禁半步。 两道红色的宫墙组成了一个框子,将她像是画里的人物般框在其中。她想出去看看,却不想第一次走出画框,便是跟随呼衍的马队,走到可汗的胡帐里去。 她慢慢垂下羽睫,原本想好的答复在唇畔停了停,渐渐变了模样,再落地时,变作了轻轻的一句。 “我想出宫看看。” * 皇帝允准的圣旨来得很快。 不过是半个时辰光景,一辆轩车便停在大玥最繁华的街市,青莲街上。 如今方过晌午,正是一日里最热闹的时候。街面上人流如织,两侧的商铺与摊贩上聚满了游人,更有不少货郎挑担行走,唱着自己新编的顺口溜,闹嚷嚷地沿街叫卖。 李羡鱼穿着身寻常官家千金的服饰,带着侍女穿梭其中。 原本因呼衍来朝的消息而略微低落的心绪,也渐渐因市井间的热闹而重新雀跃起来。 “这个蜻蜓笼纱灯好看,莲蕊总说殿内的灯千篇一律,这个看着倒是新奇,买回去送给莲蕊吧。” “还有这个,磨合乐,茜草的年纪小,一定会喜欢这样鲜艳的东西,也带着吧。” “还有这些——” 她说了一路,也买了一路。 直到怀里拿满了东西,也累得有些走不动了,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车内。 方一坐稳,外头的侍卫便问道“公主,酉时将至,可要启程回宫?” 李羡鱼有些不舍:“可现在时辰还早。要不,你们将马缰松开。由它往前走一阵,等它停了,我便回去。” “是。” 侍卫抱拳答应,松开了手上的缰绳。 骏马先是在原地踱了两步,继而迈开四蹄,不紧不慢地向前行去。 李羡鱼也放下锦帘,重新整理起要带回宫的小玩意。 这件是给月见的,这件给陶嬷嬷,这件给茜草—— 数来数去,总觉得少了一件。 她低头想了片刻,侧首去问竹瓷:“新来的那名小宫娥叫什么名字?”她伸手比了比:“这般身量,生得白白净净的。” 竹瓷略想了想,答道:“似乎是唤作栀子,昨日才来披香殿当值。” “还好还好,险些便漏了她。”李羡鱼拍拍自己的心口,对外头的侍卫道:“且停一停,我再买一件东西。” 侍卫应声勒马,竹瓷也探过身去,伸手替李羡鱼打起锦帘。 眼前的光景,令两人皆是一愣。 骏马的脚程极快,又是这般信马由缰地走了一阵,轩车早已在不觉间驶离了青莲街,离开了玥京城中的繁华地界。 入目所及,是低矮的屋舍,斑驳的墙面,衣衫褴褛,低头行走的流民。满目皆是荒败景象。 李羡鱼迟疑稍顷,终于还是踏着脚凳,缓缓下了车辇。 “这是什么地方?” 几名侍卫翻身下马,神色皆有些紧绷:“前面便是昼巷。公主还是请回吧。” “昼巷又是什么地方?” 李羡鱼的话音未落,远处却遥遥传来一声吆喝—— “新到的货,要选的主可赶紧,过了这村可没这店啊!” 这一声,立时便将李羡鱼的注意吸引过去。 “是货郎。” 李羡鱼心里惦记着自己缺的那件礼物:“我过去瞧瞧,看看他卖得是什么稀罕东西。” 她说着便快走几步,进了眼前的陋巷。 陋巷深处,并没有她想象中担着挑子的货郎。 唯有手里拿着皮鞭的粗野汉子,和随意放在地面上,锈迹斑斑的铁笼。 笼内装得亦不是货物,而是衣衫破碎,面黄肌瘦的……人。 李羡鱼一愣,徐徐停住了步子。 巷子里的汉子们却已经发觉了她的存在。 一双双浑浊的眼睛看向她,视线落在她的面上,身上,衣饰上,骤然变得贪婪而狰狞,像是午夜里眼冒绿光的豺狼。 李羡鱼羽睫一颤,下意识地挪步往后退去。 “姑娘!” 侍卫们及时追上前来,横刀挡在她身前,目光凌厉地看向那群粗俗汉子。 不少人顿时偃旗息鼓,悻悻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