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去,还未步下游廊,却听见身后传来少年很轻的,带着点征询意味的语。
“希望臣进太医院吗?”
李檀微怔。
她重新侧过身去,见今春光明媚,映得少年看向她的一双乌眸明亮如金。
看着并不似玩笑。
李檀认真想了想,眼底升几缕困惑:“你不是说,去太医院里按时点卯,像是进了天牢……”
坐楣上的少年眉梢微弯,懒懒地笑了。
他答道:“臣现在也是这样认。”
在李檀不解的视线里,他微侧过脸去,看着远处被光照得发白的青石桌椅,又自言自语般地叹气:“算了,做太医好像也不行。除非,能够治好陛下的病。”
“是陛下的病……”他说到这,有些郁闷地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李檀驻步。
她知道的,这些年来,父皇的病一重似一。
初的时候还能支撑着来理政,如今三里足有两昏睡着。
朝政也早交由两位丞相与东宫暂理。
不过也正因如此,她的皇兄李晟,倒也再没什么闲暇,专程来华光殿里难她与十九。
只希望,这次阿兕京,也能这样风平浪静才好。
她这般想着,思绪便也被带偏。
暂且将十九提太医院的事抛到脑后,仅是忧心忡忡地往小厨房的方向去了。
当她的背影消失在游廊转角,适才还懒散地伏在栏杆上的少年也直身来。
他看向李檀离开的方向,半真半假地抱怨。
“可真是无情。”
*
短短一个昼夜很快过去,转眼又是天明。
李檀在卯时便被十九唤醒,正想唤侍女们进来洗漱,十九却竖指在唇间,对她做了个噤的手势。
他放低语:“要是惊动了宫,之后的事可就不好解释了。”
李檀过神来,匆促噤,对他轻点了点头。
毕竟她没有得到父皇出宫的圣旨。
要是出宫的时候被有心之看见,可是一桩不小的麻烦。
她这般想着,趿鞋站身来,走到屏风后独自更衣。
十九给她了盆清水,隔着屏风将绞好的帕递进来:“偶尔会晚。”
“若是能在卯时二刻前启程,辰时二刻之前来,应当不会惊动殿内的宫。”
李檀伸手接了帕,正轻柔地净面,闻言微微一愣:“卯时二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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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不用早膳,这时间对她而言也太过紧迫了些。
毕竟往里她光是将长发通好,绾成发髻,便要足足一刻钟的时辰。
似是察觉到她的迟疑,绣金屏风的少年让她宽心:“只要更衣洗漱便好,其余的交给臣。”
李檀半信半疑,不由得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她就着十九递来的漱具洗漱过,又尽量快地将昨便选好的那身鲜艳的织金红裙穿好,拢上与之相配的披帛。
待这一切作罢,时辰已然不早。
李檀没有多余的时辰,便唯有散着一头乌缎似的长发从屏风后步出,有些难地看向背对着屏风而立的少年。
“十九,要是我这样去见阿兕,也太失礼了些。”
十九闻言首。
他看见立在绣金屏风前的少女。
李檀尚未来得及上妆的秀脸玉瓷似的净白,双靥浅红,乌黑的长发就这般轻柔地散在腰后,如丝如缎。
少年的视线微顿。
很快,他如常对她露出笑意,很自然地牵过她的手,将她带到镜台前。
“臣不会让就这样出去。”
他这般说着,便从妆奁里执一柄玉梳,替她顺如缎的长发。
李檀坐在镜台前,从海葡萄装饰的铜镜里看向他,略微有些紧张:“十九,你会梳女的发髻吗?要不,还是我来吧。”
“臣没有梳过。”十九笑眼微弯,语调散漫地向她道:“是在华光殿里看着的侍女梳了两年,应当也八九不离十。”
李檀的担忧仍未消。
可时间紧迫,他也只好轻阖上眼,由着他去。
不到一盏茶的时辰,身后传来少年的笑音:“看看,可还算能够入眼?”
李檀试着睁开眼来。
铜镜里倒映出她如今的模样。
红裙端庄,乌黑的长发绾成精巧的流云髻。
十九还贴心地替她戴好了发簪与步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