窣窣的声音从墙边传来,花满楼侧首“看”向那边的方向,笑若春山:“谢谢你们,我很喜欢。”
对花满楼而言,离断斋里的每一个生命都是十分可爱的存在。
以黑心金光菊为首的小家伙们顿时害羞地一缩脑袋,一溜烟跑去后院扎根土里安静吸收灵力去了。
离断斋中虽无四季寒暑,却如外界一样有昼夜之分。
夜半三更,金色的雾气丝丝缕缕穿梭在离断斋中,后院里的植物们好似并没有被影响太多,但傅回鹤却是将自己再度关在了茶盏里,抱着从黑心金光菊那里薅下来的花瓣,卷成枕头睡得毫无心跳呼吸。
尔书正坐在门槛上发呆,自己抱着自己的毛绒大尾巴,无意识地揪啊揪的。
“怎么坐在这?”
花满楼的声音在尔书身边响起,吓了小兽一跳。
小兽转头看向花满楼,就见这个一举一动都带着世家公子韵味的青年,就这么一撩袍脚和它一起并排坐在了门槛上。
尔书嘿嘿笑了下,所以说,有谁能不喜欢花公子呢?他真的是一个让人很舒服的存在。
“老傅在恢复灵力,我帮不上什么,就随便窝一会儿等他做梦。”
“做梦?”花满楼没能理解尔书所说,重复了一遍。
尔书伸了个懒腰,小爪子开花似的抓了抓,懒洋洋道:“我是耳鼠一族嘛,没什么别的能力,就只是可以吞食别人的梦境。不管是好的坏的,但凡是主人不想梦到的梦境都可以被我们吃掉,然后安心睡一个好觉。”
“其实吃了我们的肉也有差不多的作用,所以耳鼠一族是最先灭亡在上古时期的灵兽,我大概是大千世界里仅剩的一只耳鼠啦。”
“不过今天挺奇怪的,老傅往常躺下没一阵就睡着了,这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他居然还没做梦。”
“他经常会做梦?”花满楼问。
尔书犹豫了一下,含糊着说:“他心里事多,又是个不爱说的闷葫芦,总憋着就会做梦……”
花满楼于是没有再继续问下去了。
倘若是美梦,即使不会沉迷也断然不会想办法剥离,傅回鹤如此,做的恐怕并不是什么值得回味的美梦。
“花公子怎么还没睡?是有什么心事吗?”尔书问。
“有些睡不着。”花满楼道,“方才在湖水里,我听见了一些声音。”
花满楼垂眸,想起在湖水之中他抱着失去意识的傅回鹤往湖面上浮的时候,耳边响起的声音。
他带着傅回鹤离开了那片凝滞的湖水,却无法说服自己不去在意那些声音。
……
在一片水流嗡鸣声中,花满楼听到了婴儿的啼哭声,女子温柔的安抚声,还有男人沉稳低沉的笑声……然而不过转瞬,那些温柔的声音便化作冷漠的利刃,消失在一片喧嚣之中,徒留孩童哭到嘶哑的啼哭声。
【这应该是傅氏百年来天赋最强的孩子了】
【……以前可从没有在隆冬出生的婴儿,也不知道继承的会是什么血脉】
【……用身生父母的骨血祭祀,一定能引出最强大的血脉之力!动手吧!】
【这个孩子将成为傅氏的少族长,从今往后,他就是苍山境的珍宝!】
婴儿的啼哭声渐渐弱下去,一阵脚步声传来,少年清亮的嗓音响起,带着少年天才意气风发的傲气。
【我可是傅家的少族长,是将来要带领傅家登上升天梯的族长。】
花满楼在听到傅这个姓氏的时候便收紧了抱着傅回鹤的双臂,但他记得傅回鹤之前的嘱咐,不听,不想,于是收拢心神,只一心带着傅回鹤朝着湖面之上浮游,用力挣脱开湖水中不断吸引他们的漩涡。
就在他们马上要浮出水面之时,湖泊中流窜着的乳白色气流骤然发难,缠住了花满楼的四肢与脖颈,狠狠收紧。
濒临窒息之时,花满楼的耳边响起青年桀骜不恭的低吼。
【建木已断,世间再无人能登升天梯!天柱倾塌,洪流倒灌,万般罪孽,只在傅凛一人!】
轰鸣的雷声夹杂着血肉滋啦作响的声音,青年的闷哼声中带着不服与桀骜,甚至还夹杂着一丝畅快淋漓的爽快。
呼啸的风声渐起,青年的呼吸声越发沉重,仿佛响彻在花满楼的耳际。
滚滚的雷鸣声乍起,花满楼听到青年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声,那声音宛若从幽冥炼狱中而起,被折断了根根傲骨,支离破碎着从血肉之躯中挣扎而出,却只剩下模糊惨烈的断骨几根。
【……吾以一身血肉为祭平定大灾,以剑骨为柱支撑天地……七情化为土壤,六欲融入风雨……魂魄放逐三界轮回之外,永无归宁……以还天地生养之恩……以偿今日生灵涂炭之债。】
青年气若游丝的声音从齿缝间一字一字被挤出,带着无尽的屈辱与愤恨。
【但我绝不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