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裕的声音,最后几句震耳欲聋,如同九天的惊雷,在每个人的耳边炸响着,震动着他们的心灵,配合着刘裕那坚毅的表情,紧握的双拳,跟了他多年的兄弟们这下都明白了,刘裕这可是动了真格的最后决定,也是他的心里话,不可能有任何的改变了。 诸葛长民咽了一泡口水,艰难地开口道:“这个,寄奴,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刘裕的语气稍缓,但仍然非常坚定和严厉:“长民,我明白你的意思,咱们在北府军二十多年,这些事情都亲历过,为什么当年我在刘镇北的手下,平定吴地的时候,非要脱离他的指挥,带一千兄弟去守海盐这个孤城?不就是因为看不惯他那种纵兵掳掠的做法吗?他没把去吴地的平叛剿匪当成是为国家平叛讨贼,而是看成扩充实力,讨好军士的一种手段,说什么吴地百姓有从贼者皆可掳掠,按通敌论处,这让多少本来忠于朝廷的良民和土姓家族,无辜地受了牵连?” 刘裕的目光如电,投向了沈田子:“田子,你说,当时在吴地,那些给说成是通贼的庄园主和百姓们,个个都是这样吗?难道吴地的上百万民众,全都是附逆作乱的?” 沈田子摇了摇头:“肯定不是,我们沈家当时是主动投了妖贼,但其他的吴地土姓家族里,八成左右没有主动归附,妖贼有时候会派人去这些庄园里劝说游说庄园主们加入,但大多数人是拒绝了,毕竟谁都想过安生日子,也没有多少人会以为妖贼一定能胜。” “但是,吴地的天师道传播已有数百年,几乎家家都有人信教,就算庄园主不答应,他庄园里总有几个跑去从贼附逆的,所以,后来刘镇北的大军来了,天师道先是不与大军交战,直接撤回海上,大军借着搜查同党的名义四处下乡盘问,只要有人参加叛乱的,那整个庄园都会给打成逆贼同党,加以抄没,对于普通百姓,全村中有一人从贼,也会牵连整个庄子,这就是后来妖贼第二次回来时,有远远超过第一次起兵时的人加入他们的原因。” 刘裕环视四周,沉声道:“听到了吗,各位,当时这些事情很多你们就是亲历者,甚至是执行者,我们就连北伐胡虏的时候,也没对那些百姓下手这么狠过,如此借着讨贼的名义残暴对付百姓,又怎么可能得人心?就算讨平了孙恩卢循,那心中埋下了仇恨种子的吴地百姓,又怎么可能不再起叛乱?” 刘藩叹了口气:“寄奴哥说得很有道理,但有件事可能你不知道,在你走后,我们众将士里也有人跟刘镇北提过,说我们是官军,不能这么干,可是镇北却说,这是司马元显的秘令,为的是要用这种手段震慑那些信奉天师道的妖贼,一人信教叛乱,那全庄全村都要给洗劫一遍,一来能让兄弟们发发财,不至于白跑一趟,另一方面,也让他们以后不敢再去支持妖贼。毕竟,吴地是世家大族们的地盘,一向看不起我们北府军,借个机会立立威也…………” 刘裕厉声道:“立威?立什么威?立威是对敌人立的,是靠打胜仗,在战场上杀敌立的,哪有对自己的百姓奸淫掳掠当成立威?这是立仇!我们是军人,是大晋的军人,吴地的百姓也是大晋的子民,事实证明第一次孙恩起事,没有多少人跟随,也就两三万铁杆信徒,因为吴地的庄客们过的很悲惨,精神上想要点寄托,所以信了天师道,这就代表他们个个都是贼人了?” “刘镇北的做法才是让他们开始大批地加入了贼人。最后结果就是世家的庄园垮了,吴地的人口少了八成以上,我们北府军又得到什么好处了?本可以轻松平定的叛乱,我们多死了多少人?多少兄弟在这战中永远地离开了我们?十几万平叛中将士付出的性命,是这点钱可以买回来的吗?” 诸葛长民喃喃道:“难道,我们当年真的做错了吗?” 刘裕大声道:“大错特错!刘镇北之所以这么做,是两个原因,一来他重新起复为北府军主帅之后,为了扩张实力,迅速地收编了大量在前秦灭亡后,散布各地的盗匪马贼入伍,以壮大北府军的数量,他们这些人和我们老北府兄弟不同,打仗完全就是为了钱和女人,不让他们掳掠,得不到好处的他们只怕会哗变或者是逃亡,刘镇北把这些饿狼带到了吴地,就是想让这些虎狼吃百姓吃饱了,以后更加忠诚于他,成为他的私军!” 朱龄石的眉头一皱:“寄奴哥,这个,阿寿哥听到…………” 刘裕沉声道:“听到就听到,这话当他的面我一样说,当年我就为了这个当他面跟镇北吵过,最后翻脸而走,而且我还没有说完,当时的镇北,可能已经给黑手党甚至是天道盟所蛊惑,尤其是天道盟,现在我们知道那黑袍的目的就是想要摧毁世家,消灭黑手党,这就需要把黑手党以前留在吴地暗里的军械粮草和明里的庄园农场全部毁掉,一方面让妖贼起事,一方面让镇北带着虎狼之师在吴地烧杀抢劫,最后他们的阴谋得手了,大晋虚弱不堪,世家也无力提供钱粮,然后就是桓玄趁机入京篡位,如果不是我们建义,只怕北府军也会给连根铲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