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穆之淡然道:“寄奴啊,你说,咱们当年结伴去投军,就能想到一定会有今天的结果,官至宰辅大将,掌天下权柄吗?” 刘裕摇了摇头:“说真的,没想那么远,我只是想有从军报国,实现平生抱负的机会,至于能混到什么样,真没多想,有时候现在半夜醒来,回顾自己现在的地位,都感觉是在做梦一样。”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也一样,当年虽然想要出人头地,但也知道自己家世与高门世家相差太远,一辈子下来能当个州郡长官,六部侍郎,就已经是心满意足,扬眉吐气了。我们当年怎么想的,今天的士子们也会这么想。很多底层的士人,怀才不遇,又没有什么可以直接去大将大官的幕府里应试的门路。你看看京城的百官坊,每天在外面排队要求面试的人,都能排出三条街去。这才是当前的现状,可能成千上万的人,连出头的机会也没有,更别说当官了。” 刘裕笑道:“可是来找你的人很多啊,按你这么说,不得排出十条街去?”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老实说,现在已经不象两年前那样,什么人都能来见我了,我的幕僚和手下们,象王弘,谢晦还有傅亮他们,会负责第一步第二步的初选,但他们毕竟是世家子弟,现在在我手下做事,会有很多来自世家间的请托,让他们帮忙举荐,所以,我这里现在来面试的,也大半是世家子弟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想不到连王弘和谢晦,还有傅亮也在徇私,做不到公平推荐人才啊。” 刘穆之叹了口气:“这点不要去怪他们,他们的出身,亲友都是在世家之间,如果连这些人也不引荐,那以后恐怕在世家中间也混不开了,就象你,要是京口老乡来找你引荐从军,你能完全拒绝吗?我们跟世家高门现在是合作关系,不能彻底地决裂,如果世家中有真才实学的人,该用还是得用的。” 刘裕摇了摇头:“但这样一来,低层士子们的机会可就更少了。所以你想到了这个蓝翔吏校的办法,让底层士子们有这个机会?” 刘穆之点了点头:“老实说,让世家子弟去吃这个苦,从村吏做起,怕是没几个愿意的,哪怕降爵免职,大多数人也不愿意从事这种最底层的事务,要知道,以前哪怕是去外郡县为官,很多人都不去赴任呢,就是你一直以为转了性的庾悦,连武陵内史这个一郡长官也是不愿意去,换了别的子侄,要他当个县令应该还可以,当个村吏,那他们会觉得是对自己的折辱啊。” 刘裕笑了起来:“但是以后要想升迁,要想通过政绩的考核得到权力,一步步地向上走,就必须要从这个基层做起,这样一来,也许五年,十年之后,郡县以下的官员,会全部变成这种蓝翔吏校出来的,那等于算是真正地架空了世家高门在基层的权力,彻底进入新的时代了啊。” 刘穆之得意地笑道:“是的,当年世家高门就是因为子侄怕吃苦,怕死,所以不肯从军,渐渐地失掉了对军队的控制,这才有京八党的上位,这才有你今天的大权在手。但他们在知识上还有优势,在治国人才上暂时还是无人可以取代的,以前我们想着以儒代玄,靠了儒门学子来取代一些世家子弟,再加上出将入相的京八兄弟,慢慢地跟他们的官职取得一个平衡。可是现在看来,这条路不容易走,直接通过太学,国子监和庠序的路子,去跟他们的子弟争出仕的机会,会引来强烈的反弹,在这个时候不能跟他们全面翻脸,不然要是把世家高门推向天道盟,那就危险了。” 刘裕的脸上笑容消散,沉重地点了点头:“是的,我现在最担心的,还是那个天道盟,黑袍一直说他在南方还有同伴,虽然此人的话真假难辩,但我还是觉得,他很可能是有这么一个同伙,因为黑袍是北方人,他的力量明显是在北方诸胡这里,在南方,必然是有同伴的,而孙卢之乱能闹成这样大,连黑手党都给横扫一空,最终消亡,必然也有一个黑袍这种级别的绝代枭雄在后面策划。我最担心的,还是这个枭雄会象当年的黑手党那样,控制大晋的世家高门,和我们为敌。”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这是最需要避免的地方,我们现在手中有了大权,但对世家高门还是作出了一定的妥协和让步,无论是他们占的地还是控制的吴地和江北的官职,都没有去争夺。若是在国子学这个层面就跟他们的子侄争抢名额,那他们要么公开倒向刘毅,要么暗地里和天道盟勾结,而后者的结果,可能更可怕,因为刘毅文武双全,却是野心极大,他当年可以奉了刘牢之的令来杀你,以后也可能会倒向天道盟来…………” 刘裕摆了摆手:“这个暂时不要说了,希乐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但他野心勃勃,反而不容易居于人下,要他彻底倒向天道盟,怕是不容易。刘婷云也不太可能让他加入天道盟,惟今之计,我们还是想着用这个蓝翔吏校,来吸引更多的士人,让肯为国效力,肯从基层做起的士子,有一个上升的平台和空间。十年之内,能有大量的人才遍布整个大晋的乡村到郡县,那才是真正的力量扭转之时,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