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你说,上次我听了你的建议,在五龙口的时候设计与裕哥哥一夜欢愉,怀上了身孕,这样真的好吗?我现在想想都是后怕,那地方阴风惨惨,还有明月飞蛊这样的可怕怪物啃食人骨,说实话,这几个月我天天做恶梦,这个孩子,总让我感觉会是不祥的。” 刘穆之摇了摇头:“如果不是在这鬼地方,你还有什么跟寄奴行周公之礼的机会呢?军营之中耳目众多,太不方便,也太危险,而且,如果不是你给吓成那样,寄奴怕是也软不下心肠吧。” 王妙音咬了咬牙:“这广固真是个可怕的地方,我自从来到这里,就感觉极不舒服,总是觉得夜里有无数的冤魂厉鬼在号哭。尤其是那天晚上,那五龙口是坑杀数万降兵,堵塞水源之地,所以这广固城早就中了亡灵的诅咒,以后万万不能留。”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石虎和慕容恪两次坑杀数万军民,已经让这广固煞气冲天,不适合人类居住。就算不考虑这风水的问题,广固依山傍水,又有如此坚固的城墙,连我们这回都围攻一年才拿下,日后若是有人有心据此作乱,那青州之地,怕是要再次叛离的。” 王妙音的秀眉一蹙:“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夷平这广固城?你可要想清楚了,青州之地一向缺乏坚城,以前齐国的国都临淄虽然大,但是设在平原之上,易攻难守,所以自西朝以来,曹嶷才在这广固建城,以作固守之用。你现在要是夷平了这广固城,以后这青州之地,怕是难守了。” 刘穆之澹然道:“那么,曹嶷,段龛,辟闾浑,慕容垂他们四个,有哪个是守住了广固城,保住了青州呢?” 王妙音轻轻地点了点头:“你是想说,山河之固,是需要仁义和人心,而不是靠坚城吗?” 刘穆之正色道:“是的,只有那些外来的入侵者,因为实力不足,又想着割据一方,这才会以坚城为恃,以为只要往广固坚城里一躲,拖个一年半载的,外敌自去,岂不知这样一来,反而是自绝于天下,这广固城太小,容不下青州的几十万百姓,只能保护区区数万人,抛弃城外的大部分人,只想着保城里的这几万人,那显然平时这几万人就是要凌驾于数十万人之上,早就离心离德了。” “就象这次,我军围攻广固,四周的青州百姓都来帮忙攻城,我们最终拿下广固的,是靠了这青州的人心,人心如果失了,就算有坚城,又有何用?” “我做这个青州刺史,得让大家都知道,大晋是不会抛下他们,自己活命的,我跟他们一样,也会在平原上的州治所,迎接一切内外强敌。” 王妙音微微一笑:“这回裕哥哥准备尽数诛灭慕容氏宗室,也铲除韩家这样的汉人豪强大族,如此立威,真的能镇得住这里的人吗?” 刘穆之点了点头:“立威只能立于一时,慕容氏宗室为祸天下多年,诛灭他们,是大快人心之举,哪怕是鲜卑族人,也会拍手叫好。至于韩家这些大族,只要能找出新的,听命于朝廷的家族分掉他们留下的利益,也不会掀起太大的浪,我真正担心的,不是这青州,而是在江南。” 王妙音的眼中闪过一丝警觉:“你是担心妖贼,担心天道盟?” 刘穆之的面色凝重:“这次南燕之战,我至少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还有比慕容垂更阴险,更可怕的阴谋势力,这个势力是不是斗蓬我不知道,但肯定是我们的敌人,而且激怒了寄奴,可能是想让他一怒之下,失去理智和冷静,做出激进之事。现在我们都不在寄奴的身边,我非常担心这点,寄奴在战场上是无敌的,但是在朝政上,在跟他视为兄弟的同袍身上,有给利用的弱点。” 王妙音咬了咬牙:“那怎么办,要不你也暂时别管这青州之事了,呆在寄奴的身边帮帮他?” 刘穆之叹了口气:“青州是新附之地,后续的政治交易,我又要让出相位,肯定只能在这里一段时间处置,最坏的情况,如果寄奴回师之后,建康城中的世家大族从中作梗,不给他提供军粮和物资,我还要调配青州和徐州的物资,供寄奴作战呢。毕竟,他们有理由有借口,可以说物资给了刘毅让他抵抗妖贼呢。” 王妙音正色道:“有我娘在,当不至于如此,这一年来,她一直在后方保证了物资供应不断。” 刘穆之摇了摇头:“夫人对于消灭南燕,北伐胜利是很感兴趣的,但对于彻底消灭妖贼,铲除天道盟,只怕没这么热衷。” 王妙音的脸色一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娘难道是不识大体,只顾世家利益之人?” 刘穆之脸上的肥肉微微地跳了跳:“夫人可是非常成熟的女性大政治家,心胸见识,已经接近当年相公大人的水平了,而你们谢家一向遵守的原则,不是忠,不是义,也不是仁,而是制衡之道。” 王妙音喃喃地自语道:“制衡之道?你是说,我娘想保留天道盟,来制衡裕哥哥?甚至,甚至是制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