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零站在桌子边，看John坐在椅子上捏眉心。

她在想，本来外国人就容易老，你就别再造你的脸了，但是室内的气氛实在是太过于压抑，蔓延开来的沉默无端侵蚀她的呼吸。

“Marise，你很不乖。”他看着黎零。

这位姐在他的店里呆了好几年了，John亲眼看着她就这样，从一个没身份没背景没资金的三没姑娘，渐渐成长为现在的L市传说。

她一直都很乖，可能也是异国的原因，尽管她的合约比较难搞，但是由于黎零本身的易控制性，所以两个人一直以来相处得都很愉快。

那她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不受控制的呢？

大概是他快下班的时候，看到那些姑娘们都在说说笑笑，而她只是捧着一堆资料，埋头苦读？

还是客人散场的时候特地在他面前嘉奖Marise，说她的智慧让他们称赞，把她比喻为L市里来自异国的野玫瑰？

抑或，再早一点，追溯到她那个倒霉的生日宴上，她看到齐松的那一刻？

总而言之，Marise现在变了很多，John明显感觉她和自己的差距正在逐渐缩小。

他可以为Marise提供一份价格还算不错的薪水，但是他绝对不允许事情超出他的掌控。很奇怪，其实John 和黎零的私交还算不错，但是这次黎零对店内隐形霸凌的反击，让他生出一丝危机感。

他本质还是一个商人。X-CLUB不能一直只有一个摇钱树。

……

黎零好笑地看着他，感觉自己真的要被气吐血了。可偏生她还不能发作：“抱歉，但是我实在是无法忍受。”

那声轻飘飘的“Sorry”简直让John气笑出声。

“告诉我，”他双手交叠，似乎是第一次碰到这么棘手的员工，“你想做什么。”

我们的合约即将到期。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黎零几乎是没有犹豫地回答。

“我想继续读书，你知道的，我不可能一直是头牌。”

.

走出办公室，黎零还是无法回神。

一向看似好说话却又不容置疑的John听到这个回答后，沉默半晌。

然后他说：“好，但是你要帮我培养这些新人。”

黎零听见自己说好。

她简直无法想象，John今天会这样好说话。

她也知道，经此一遭，自己和那些人的利益从此再也没有了联系。她彻底自由了。

但是……

为什么？

.

这件事过后，黎零就完全投入了“幕后工作”，偶尔几次露面都是去见一些特别多金重要的客户。除此之外，她完全遵从自己的愿望，消失在人前之中。

这样反而更累。因为变动，所以死板的条规让她从此没有了收入。露面的几次的钱也都归John所有。好在她不是个大手大脚的人，所以过得倒也还算有滋有味。

很快半年过去，到了她退休的时刻。

这个时候她带的那些新人事业都有了起色。很多客人听说是她黎零的徒弟，还会特意点来看看，是不是也有那人的风情。

走这一天的派对真的十分盛大。

这一天下来都很顺利。黎零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明媚地笑着，只是这场景中的真真假假也没人能分辨清楚了。

派对结束之后，黎零留下来收拾残局。

说到底还是有些不舍。她知道自己只要一脚踏出这个门，她就再也不可能回来，两个人不出意外也不会再有什么交集了。

毕竟她当初给的联系方式是工作号，根本不是自己的私人社交号。

灯全亮了起来，室内播放的音乐变得很舒缓，让黎零浑身都放松下来。说不清对这里是什么感情，但是以后她又只有一个人了。

“我一直都很好奇，”黎零随手把擦好的杯子收起来，“是什么让你这个老顽固突然改变了注意？”固执的外国佬真的很难做出这样的举动，黎零对此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John笑了笑，没说话。

他其实想说，有这样的志向特别好。

他原来有一个深爱的人，但是就是因为对方文化水平不算高，为了救人被骗，至今下落不明。

明明他跟那个人说过要多读点书，不然就会被骗得很惨的。

黎零见状也不深究，她把自己最后一点工作做完。

这回是真的要走了。

她笑眯眯地看着John：“我要走了。”

John：“祝你也能找到自己想做的事。”

两个人都没有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