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快走,阿容,听姐姐的话,现在就走,连夜离开,别让任何人看到你的脸……”
朝容心绪复杂,眼中满是悲悯,起身来抱住她柔声安慰道:“别怕,我不是弱女子,我是大辽第一高手陆定风的女儿,我背后有整个烈风堂,还有我舅舅,他是上将军,无论江湖还是朝堂,只要在大辽境内,我一定能保你平安无恙……”
“阿容,”朝华从她怀中挣开,摇头道:“云桑之所以落到今天这境况,是因为西辽和北燕狼狈为奸……”
“你胡说!”朝容像被毒蝎蛰了一下,悚然变色:“我们大辽向来是中立,两不相帮,怎么可能和北燕勾结呢?”
朝华没想到她会这么激动,更没想到她竟如此天真?
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原来你自幼长在西辽,难怪……这样也好,至少你有国有家,快回去吧,不要再管我了。我是云桑人,你若非要护着我,你的家人和朋友总有一天会与你为敌。”
“你在说什么?如果不是我爹告诉我身世,我又怎么会知道?如果不是舅舅透露了你的行踪,我又怎能找到这里?他们都是好人,绝对不会和残暴的达奚蛮子有什么瓜葛。”
她渐渐冷静了下来,试图说服自己,她热爱那片养育她的土地,更爱那个在她看来无比强大的国家。
“阿容,这世上哪有单纯的好人?你想想,若不是西辽放行,北燕怎能轻易深入云桑腹地,出其不意发动大举进攻?和云桑接壤最多的是西辽,并非北燕,云桑历经数百年,繁荣富庶,岂是一个崛起几十年的蛮夷部族轻易就能击垮的?西辽不像你想的那么善良高尚,你若不是当局者迷,就是自欺欺人。”朝华委婉道。
朝容无言以对,忽然捂住耳朵摇头道:“你胡说,我不信……”
她一步步退到了窗前,猛地扬手推开窗扇,燕子般折身掠了出去。
“阿容……”朝华忍不住奔了过去,窗外黑漆漆的,哪里还有半点身影?
忽然间狂风大作,落叶横扫,她急忙关上了窗子。
外面风声呼啸,鬼哭狼嚎一般。阿容真的走了吗?
她心里又疼又怜,想到才相逢便要分开,就觉得心如刀绞。
可若能让她远离这一切,即便此后永诀也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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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夜色中一抹素影稍纵即逝,几个起落,便远离了这边的上房。
朝容刚跃过高墙,阴影里便走出一个人,躬身道:“大小姐,怎么样?”
她抬袖拭去眼角泪痕,抬头望天道:“今晚应该会下大雨……”
“您怎么哭了?”听出她声音有异,孙定很是担心,焦急地问道:“是不是被发现了?”
“没有,”朝容摇头道:“风太大,迷了眼睛。”她咬了咬牙,语气平静道:“如果下雨了,咱们就按计划行事。”
孙定踌躇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您确定要以身犯险?”
朝容面如寒霜,回望着他道:“你要是害怕就回去吧,我一个人会想办法的。”
孙定急红了眼眶,上前一步握住她手腕道:“大小姐,我若是害怕就不会跟来。这辈子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叫我做什么我都没有二话。可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一个人死不足惜,可是不能让你把命也丢了……”
朝容心头一热,拍了拍他的手背,嫣然一笑道:“别胡说,谁都不许死,我们要一起平安回家,把朝华也带上,看我爹和大哥二哥能不能分辨出谁是谁。”
孙定幼年丧父,烈风堂收留了他,陆定风见他心思纯正,忠厚机敏,便命他做了女儿的随从。
鞍前马后惯了,他虽比朝容年长几岁,却总是低她一头,从来不敢违抗她的命令,这回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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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狂风大作,电闪雷鸣,倾盆大雨足足下到了天明。雨停后,四下里一片泥泞。
掌柜早早起来,指挥伙计们用炉灰砂石在低洼处铺了好几条小路,以便沟通南北东西。
北燕官兵原是要一大早出发的,可因道路难行,只得暂时休整。
凭空多了上百号人,鹿北园顿时变得拥挤逼仄。
朝华梳洗毕,揽镜自照,看到自己眼下乌青,无精打采,想到昨夜朝容来去匆匆,忽觉心灰意冷,兀自伏在妆台上叹了口气。
丫鬟过来查问,她不耐烦地转头望向了窗外。
一个青衣小厮踩着积水,正拎着提篮欢快的往前院跑去,隔了数丈,似乎能听到水花飞溅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