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转身上了楼梯,跟在朝容身后的李淑年眼圈微红,附在她耳畔悄声道:“那个吊着膀子的白胡子老头是礼部尚书陈夙,京城里学识最渊博的老先生。”
朝容怔了一下,缓缓回头望去,看到那个白发老人正蹲在角落,单手吃力地翻找着箱子里的书籍。
她没有去过云桑,也不知道云桑的版图有多大,但小时候听父亲说有五六个西辽那么大。
偌大一个王朝,一旦垮了,曾经受万人敬仰的学者,也只能沦落到这种地步。
朝华说过,云桑有个幸免于难的皇子逃到了南方,在各方势力的拥护下站稳了脚跟,如果这些老臣没有流落到北燕而是跟着去了南方,如今想必也是另一番光景吧?
“公主?”朝容失神之际,李淑年轻轻推了她一下,她忙回过神来,提起裙裾继续拾级而上。
二楼也堆满了箱子,扑面而来是呛人的灰尘味。朝容抬手掩住了鼻子,跟着慕容邑继续上楼。
整座建筑都是南北开窗,所以空气流通。三楼开始不再那么空旷,室中摆上了高大的书橱,都是两面设门,既方便取书,又可以透气防霉。
一口气上了顶楼,可能最近因为身体的原因都没有练功,所以腿有些抖,气息也有些凌乱。但她看到一把年纪的慕容邑却面色如常,不由心下佩服。
“公主,这天宝阁原本是本官奉命修建整改的,以后您也要为此效力了。”慕容邑缓缓转过头,笑吟吟地望着朝华道。
朝容有些头疼道:“不是说这里是藏书阁吗?可是咱们一路走上来,明明是个空房子呀,难道要我们一点点的……”
“正是此意,公主兰心蕙质,当然不会猜错。”慕容邑捋了捋胡须,笑呵呵道。
朝容抚了抚额角细汗,感到头皮有些发麻,一想到这六层高楼要一点点的分门别类整理各类书籍,她便觉得眼前发黑。
“今日来带您看看地方认认门,一会儿您随本官进宫去觐见可汗,从明儿开始就正式忙起来咯!”慕容邑继续道。
朝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环顾周围道:“可是、可是我以前从没有做过这些事啊,而且六层楼,就算有书橱也都是空的,等摆满怕是得好几年吧?”
慕容邑挑了挑眉,道:“难道公主宁愿被发配到军中或宫里为奴为婢,也不愿做此等利在千秋的事?”
朝容心头‘咯噔’了一下,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慕容邑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本官与公主素昧相识,所以公主心里一定很疑惑,当日本官为何向可汗讨这个人情吧?”
朝容忙点了点头,一脸好奇的望着他。
慕容邑叹道:“本官是达奚人,理应向着大燕国。但是燕灭云桑本就非正义之战,奈何胜者王败者寇,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规则。”
他见朝容和身后的李淑年都面色有异,苦笑着道:“你们定然觉得本官这是猫哭老鼠假慈悲,论理咱们本来就是敌对的。但是云桑败落也是事实,人呐,总要往前看。”
他抬起眸子,静静的望着朝容道:“这一年多,本官在盛宁可算是见过你们云桑王朝无数的皇亲国戚,甚至有幸在国宴上还见过公主的父皇,云桑的天成帝。所有人的眼中不是仇恨凄怆、惶恐怯懦就是悲伤屈辱,当然也有历经困顿和磨难变得麻木不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