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们仍在踢打呵斥,车夫也狐假虎威,跟着大声起哄。朝容沉下脸道:“你自己赶车不看路,既是拐弯那就慢一点也行,反正这几天都是这个时辰回来,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姑娘,不怪小的,是他们走路不长眼,那么宽的道非要挨着墙根走,不给撞上才怪呢!”车夫一脸冤屈。
朝容没好气道:“你还有理了?路上冰雪凝结,咱们自己也知道挨着路边走,何况别人?”说着小心翼翼走到路中间去查问道:“你怎么样?要紧不?”
那人像是极其痛苦,声音颤抖着道:“腿……腿好像断了……”
“快来人,快,”朝容急忙唤道:“车子稳当些,你们帮忙把他抬上去。”
还不等轿夫们过来,那几名武士便急急奔了过来,七手八脚将那人抬了起来,“小心点,他好像把腿摔了。”朝容一边嘱咐,一边掀起车帘。
跟下来看热闹的急忙让到了一边,抱怨道:“路上这么滑,还坐什么轿子呀!”
朝容没有理会,吩咐道:“什么都别说了,救人要紧。快把他送到医馆去!”
“姑娘,这条街上最近的医馆跟我们不顺路。”车夫唠叨道。
“救人要紧,你没看到他那么难受吗?就这几步路的功夫,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朝容不耐烦道。
车夫虽然不想多管闲事,但朝容发话了便也不敢违拗,只得掉头往医馆方向而去。
四名武士分成两拨,两人跟着牛车,两人护送朝容和李淑年回府。
那几名轿夫抬着空轿,小心翼翼的跟着牛车走了。
朝容吁了口气,笼着手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李淑年关切道:“是不是鞋子湿了?”
朝容苦笑道:“谁知道今天会步行回去呀,早知道就穿靴子了。虽然笨重点,但适合走这样的路。”
“方才那人是什么来头?看这方向是往内城去的,普通百姓可不会这么晚去内城的官邸!”李淑年疑惑的问道。
朝容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看那样子不像是当官的,也不像是显贵人家,应该是商贾。”
“天这么黑,看谁都一个样子,您是怎么看出来他是商贾不是屠夫?”李淑年打趣道。
朝容忍俊不禁道:“误打误撞呀,我扶他的时候,摸到他袖子里有一把小算盘,那声音一听就不是普通木头,我琢磨着此人必定是个大商人。”
“哦,原来如此。不过再大的商人,摔断了腿的话可就神气不起来了。”李淑年说着,忽然面泛狐疑,压低声音道:“盛宁虽是王城,但丝毫不见富庶繁华之象,哪儿来的大商贾?”
朝容笑了笑道:“我听府里下人们说,这几年可是好多了呢!以前别说店铺,连商贩都少见,百姓们多是以物易物。对了,”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鄙视道:“当年这些贼匪从云桑抢回来的金银财宝,早就把国库堆满了吧,想要繁华富庶,那还不容易?”
两人忽然都沉默了,谁也不说话,互相扶持着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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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次年开春,北燕天元三年!
这日酉时,朝容和李淑年刚走出天宝阁的大门,就看到路边停着一辆高阔豪华的马车,车后跟着八名盔甲鲜明的高大武士。
车前有个少年牵着一匹骏马,身着挺括的黑色骑装,腰悬短刀,长发高束,俊美秀逸,正是数月不见的殷玉尘。
朝容此刻忽然看到他,一时竟竟呆住了。
“阿容,过来!”窗前的紫丝幔从内挑开,露出半张俊朗的脸庞,正是慕容归。
“公主?”李淑年有些担心,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
朝容笑了一下,安抚道:“没事,这位便是梁王,你在这里等我。”
殷玉尘转身搭好下马凳,抬手欲扶她上车。
朝容心头一酸,下意识推开他的手自行上车。
慕容归从坐榻下拿出一把交杌展开,拍了拍道:“坐吧!”
朝容忙谢过,缓缓坐下道:“好久不见,王爷最近可好?”
慕容归伸了个懒腰道:“挺好的,一个冬天都窝在火炉边,养了一身膘,开春出来连马都上不去了。”
朝容忍俊不禁道:“王爷真会开玩笑。”
达奚部本就是马背上的民族,世代以骁勇善战著称于世,不然怎能在短短几十年前吞并了雄霸一方的贺拔部,又养精蓄锐一鼓作气打下了云桑半壁江山?
慕容归少年时便神勇无匹,足智多谋,虽是幼子,却是兄弟们之中最出类拔萃,也是最得先国主慕容显器重的儿子。
若是慕容显能多活十年,那北燕的江山最后落在谁手中还真不好说。
一想到这些,朝容便觉得惋惜和感慨。
“对了,今天过来,有两件事。一来就是瞧瞧你,二来是想请你帮我找几册书。”他从袖中抽出一支三寸长的卷轴,递过去道:“这几册书都是残卷,其中缺失的我用朱笔标出来了。听国相大人说,你专管云桑方面的书籍,所以想请你帮这个忙。也不用刻意去找,平时留意一下,若是碰到了派人给我捎个话,我亲自过来拜读。”
朝容展开来看了一下,都是些水文地质方面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