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容心头惊骇至极,也要跟着行礼,却被那女子阻止。
“我跟李尚宫来到盛宁已经一年多了,大姐姐从未听说过吗?”她讶异道。
天宝阁的藏书中,有关于天成帝后宫及子女的记录。
大公主清嘉是天成帝登基前与苏良娣所生的,后来苏良娣晋升为四妃之一的德妃。
清嘉及笄后许给了中书令之子,算起来已为人/妻多年,竟然也被掳到了盛宁?
那女子沉默良久,两人也都不敢做声。
直到气氛稍微和缓,李淑年才小心翼翼道:“几个月前,奴婢曾遇到过其他几位公主,可她们都不知道您的下落……难道您一直被关在这里?”
清嘉凄然一笑,语声苍凉道:“过去的事,莫要再提了,我倒宁可一直关在这里。”
李淑年怔了一下,便也猜出了几分,登时不敢再问。
沦落至北燕的云桑公主,谁能没有锥心刺骨的过往呢?
清嘉忽然侧过身,抬手轻抚着朝容的肩头,关切道:“六妹当年流落民间,本该是摆脱命运的绝好机会,为何又落得如今境况?”
朝容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李淑年义愤填膺道:“六公主是给二皇子出卖了。”
“什么?”清嘉大惊。
李淑年继续道:“帝都陷落后,奴婢带着锦明县主和慧兰郡主还有几名颠沛流离,后来听说二皇子去了碧灵江,并在明月城落脚,擎天堡等几大军镇都唯他马首是瞻,民间都在流传二皇子将率军北伐收复失地迎回帝君重振云桑。我们便跟着逃亡的百姓,一路历尽艰辛来到明月城投奔二皇子,慧兰郡主和三个宫女死在半路上,只有奴婢和锦明县主等四人活着见到了二皇子。”
“那时二皇子还未登基,依旧是谦谦君子踌躇满志的模样。他亲自召见我们,并让人好生安顿。没过多久六公主也来了,她生着病,整个人憔悴不堪。”
朝华,终于又听到了与朝华有关的事情。
朝容激动的差点哭出来,忙抬手捂住了嘴巴,好在周围一片昏暗,谁也看不清谁。
“凡来投奔的宫廷旧人,二皇子都让人好生照料安抚,却决口不提北伐之事。奴婢们都是妇道人家,自然不懂打仗的事,只能静静等着,也不敢乱发牢骚。可是有几个宗室女日夜思念家人,整天哭哭啼啼求见二皇子,想让他出兵将父母姐妹救回来。无论她们怎么哀求,却都无济于事。后来,敌军打到了溱江,扬言要捣毁明月城,生擒二皇子,溱江下游有擎天堡守着,敌军根本无法渡江。但是二皇子却下令停战讲和……”
“奴婢不知道他们谈了什么条件,反正那边同意退兵了。然后,二皇子便命人将我们和六公主一起交到了燕兵手中。我们这是些人非亲非故,倒也没什么,可奴婢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将亲妹妹千里迢迢送去贼窝?难道这样,贼人就真的能跟他讲和了?很久以后,奴婢听说他登基为帝,这才彻底明白过来。他早已将我们抛弃,为了坐稳江山,有生之年都不会派兵来救我们了。”
朝华说是她自愿的……
朝容难过地把脸埋进了臂弯里,心里满是悲辛
既然送出去了,为何还要千里截杀?
他们这样赶尽杀绝,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猛地颤了一下,心底迸出无尽的悲愤和仇恨。
一双温软的手臂忽然环住了她的肩,耳畔传来亲切柔和的声音,“六妹,别怕,你会没事的。你身上还流着西辽的血脉,就算是北燕人,也不敢轻易动你的。”
她柔若无骨的手掌轻轻拍抚着朝容的脊背,语声温柔似梦,“你不该回去的,如果没回去多好?就算沦为平民,嫁给普通人相夫教子,了此一生,也比成为亡国奴强。父皇要是知道你也……他一定会心碎的,你是他最疼爱的女儿。”
朝容心头一震,猛地抓住了她的手,激动道:“你知道……父皇被关在哪里吗?”
她凭直觉,感到清嘉应该知道很多事。
“父皇不在盛宁,”她压低声音道:“但是……你母妃在盛宁,可我不知道她在何处。”
朝容去年见到星纹时,她也说俞贵妃可能在宫里,在西宫的某个院子里。
如今清嘉又提起,看来这个消息八/九不离十了。
李淑年悄悄挪到了门口,满眼警惕地替她们把风。
“六妹,你别担心,总会有办法的。”清嘉悄声道,“照夜就算自立为帝,可若不得人心,依旧不能成为真正的皇帝。”
她的嗓音低柔温醇,仿如静夜里无声流淌的暗河,又像迷雾里飘渺的歌声。
“建国之初,太/祖因连年征战积劳成疾,登基没几年便驾崩。当时天下未定,国中动荡,帝位虚悬会动摇国本。可满朝皆悍臣,太子年少单薄,不足以服众。眼看这个新生的王朝即将分崩离析,危难之际,有识之士提出由圣后继皇帝位,行使君权,那便是我朝第一位女帝。但碍于礼法,御座前垂着一道纱幕以示避讳。多年以后河清海晏四方安定,女帝禅位于颇有贤德美名的太子,但却立下了祖训,在云桑以后的皇位继承人中,不论长幼,不论男女,只论才德。”
“可近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