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浓,高阔雄浑屋宇重重的府邸中灯火渐熄,只有正屋依旧有光亮。
良久,那边窗户终于暗了。
便在此时,西边厢房外传来细微的‘吱呀’声,一个黑影无声无息的迈下了台阶,轻轻一跃便纵上了屋檐,正欲离开时,忽然听到了声低沉的咳嗽。
“小殷,这么晚了,你准备做什么去?”慕容归背负双手缓步走到庭中,仰头望着屋檐上的人。
殷玉尘一颗心差点跳出胸腔,他的气息有些紊乱,脚底下的瓦片传来一声脆响,登时碎成两片。
他心头一惊,疾掠下来,站在慕容归面前垂头不语。
“你要去救她?”慕容归淡淡问道。
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你如今是本王的人,没有本王的准许,岂可擅自离开?”慕容归语气依旧淡淡的,但殷玉尘的头却垂的越来越低。
“你为什么要去救她?”他继续问道。
殷玉尘心头狂跳,抬起一只手悄悄摸了摸脸颊,似乎还能触到那小巧可爱的齿痕。
他的脸颊忽然变得滚烫火热,似乎连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
“不为什么,”他抬起头道:“我就是不能让人欺负她。”
“那你可知道,此刻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一旦你踏出府门,进入天牢,便坐实了本王勾结云桑公主密谋行刺可汗?你就忍心看着本王被奸人陷害?”他的声音很低很平很温和,却带着雷霆气势。
殷玉尘神色间颇多挣扎,手指不由握紧了刀鞘,死咬着唇不说话。
“他们杀了很多云桑人,但绝对不会动阿容的,你相信我。”慕容归缓步走来,握住他肩膀道:“情势危急,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不仅会害了我,更会害了她。”
殷玉尘听到这话,立刻冷静了下来。
如今以宁王慕容翰为首的主战派借清剿刺客之名,全城搜捕,大肆追杀,就连梁王府的云桑属官和仆从婢女也被抓走了。
城门口挂了一排血淋淋的人头,男女老幼都有,不仅有云桑人,还有牵涉进来的达奚人和贺拔人。
“你什么时候能把她救出来?”他眼巴巴地问道。
慕容归苦笑道:“这种情况下,我可不敢跟你保证。”
但他神色一变,眉目间隐现出几分冷峻,郑重道:“你要明白一件事,公主对本王来说,远比你想象的重要。回去睡觉吧,王城不比江湖,武力不是万能的。”
殷玉尘心底如翻江倒海,他自然看得出来慕容归对朝容很不一样。
可他也知道朝容对慕容归防范很深,即便曾经有过什么,也都结束了。他本来不会太在意,可此番听到慕容归这样说,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慕容归望着他进了房间,这才转身往回走去。
他走到阶前时顿了一下,心中若有所思,忽然加快步伐推开了门。
房中静悄悄的,也未点灯,只有一片微弱的月光从窗外映了进来。
“殿下!”帷幕后响起一个少女清脆的声音。
慕容归转身关上了门,就见一个玲珑纤细的身影闪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宫里情况如何?”慕容归忙点亮了灯烛,将她引到了内书房。
“永宁宫嫁出去的小公主跟夫家闹别扭,元妃娘娘怕她受委屈,便派了我们几个出宫去陪侍。驸马府恰好跟王府一条街,属下就趁夜偷跑出来了。”那少女面色白皙,眼眸漆黑,说话间顾盼神飞,活泼俏丽。
“宫里如今守卫森严,各宫主子未得命令不许随意走动,王爷们也不得随意进宫。依属下看,可汗大概伤势严重吧,不然事情不会闹的这么大。”少女激动道。
慕容归默默叹了口气,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殿下为何反倒不开心了?”少女不解道:“您不是一直寻思着报仇吗?”
慕容归苦笑道:“私仇固然重要,可在国运面前,任何事都该暂时退让。可汗不讲兄弟之情,我自然也不会念叔侄之义。我大哥和父汗的仇当然要报,但不是现在。”
他默默寻思道:“如今这朝局,两方相持不下,一旦可汗驾崩,残局谁来收拾?南边小朝廷始终是心腹之患,无论是和是战,拖得都太久了。”
“殿下如何打算?一味的忍让,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可汗虽未册立太子,但宁王却志在必得。属下觉得,一旦可汗有个三长两短,宁王一定会借故发难,对您和韩王不利。”少女忧心忡忡道。
“如今时机未到,我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会前功尽弃。”慕容归道:“我还得祈祷,让可汗多活几年。你先回去吧,这些天小心一点,切莫暴露。”
“是!”少女躬身退下,从后面的窗子跃了出去。
慕容归手持灯烛到了书案前,铺纸研墨匆匆写了一封信,密封好后转身唤道:“来人!”
一条黑影从暗处闪了出来,躬身道:“王爷有何吩咐?”
“把这封信送给韩王,一定要隐秘。”慕容归低声吩咐道。
“是!”那人接过信函,悄悄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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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容终于知道,原来主审她的那个人是雍王慕容焱,慕容翟的四子,而那个年轻人则是